捶的呢!』”
  我听了云卿说那姓吴的讼师教黄胖子的才能婆影射诈赃一段奇谈,我当下向他道:“原来如此,但不知黄胖子可同姓吴的照四六拆股么?』云卿道:“这层却未曾听见人说,大约光棍难逃滑吏手,他既有本领教导别人去拿钱,岂得没有计策替自己办事?你到底同他有点世谊,猪爪煮了一千滚,总是朝里弯。他早已将你家的恩师抛入九霄云外,你还要替他金钱主意上关心呢!”我正要同他分辩两句,不意对房钱晋甫将一副玳瑁边眼镜推到脑壳上架着,手里捧了一支水烟袋,踱将过来笑道:“你们谈的甚么好话,可能告给我听听么?』云卿便把铜山县新任姓陶的遇骗的话约略说了一遍,晋甫道:“他归总一句,不过欺姓陶的舍不得一年十万银子,他算是预先同他打了一个九五扣。”云卿道:“还不止呢!连去年付的五千算起来,整整的是个九折了。”大家说了,又笑了起来。晋甫道:“讼师的伎俩真是层出不究,我从前听的两件案子,那才令人可爱呢!云卿道:“虽是可爱,却也可畏得很。但你所要说的,可是那起弄个乡老做见证告地方官的事?”晋甫道:“你既知道,我可不必说了!”云卿道:“我知道不大清楚,你不妨再说一遍,与大家听听。”
  晋甫道:“这宗事本是个极没要紧的勾当,只因地方上有了仇人,就借事生端,闹了起来。康熙年间,有一个秀才告知县过文庙不下轿。看见是件极轻的事,办起来却很有处分的。因为这条例是钦奉上谕,满汉大小文武一体遵行的。倘要不照这规矩做,就是违背圣旨。你想,一个知县,背得起个违旨二字的考成吗?省宪也明知他是挟嫌诬陷,就有意同他要见证。他道:『有!有!有!只求发两名天差跟我去拿见证!』那承审的上司无奈,就当堂签了两名护勇,交给他带去。他领了这两名护勇,就飞跑到市上,把个卖柴草的乡下老儿,迎头大撞拿了,翻身进来,当堂复命道:『文生奉大人钧旨,现在证人业已拿到,只要求大人提同被告与他质认,此案就立见真伪了!』两旁的军牢皂役吆喝着,叫那乡老儿跪下。谁知他两耳异常重听,身体又十分龙钟,闹得他跪又不好,立又不好。后来,直算整个儿连爬带睡的躺在堂上。问官便向他问道:『某生员说,你看见某大老爷过文庙不下轿,你可是亲眼瞧见的吗?』那乡老儿闹了半日,还未闹得明白,他对着那站堂的一个带缨帽差役说道:“你老爷大人听清了,我家里没有甚么大人小子的,只有一个八十岁的娘同我过活。我们乡下人,一日到夜苦了几个钱,还不够两口儿吃一顿饭呢!今年收成又不好,那起催钱粮的先生们下了乡如狼似虎,闹得十室九空。他们跑得动的都早跑完了,只剩下我老头儿跑不动,又有个老娘坠腿,才拾点干柴卖卖度日的,我也是差不多快要死得的人了。』那站役见他对着他胡供,便拿手指着公座,对他说道:『你朝上供,大人是问你可看见某大老爷过文届不下轿的事,谁叫你说一大篇子乱话!』那老头儿听了,叹一口气说道:『咳!是哪里说起?我们乡下人去替人家抬轿牵马还不要哩!哪里有福气去坐马骑轿呢?这件事我一辈子都没做过,快些儿不要说,不当人了的,罪过!罪过!』那问官及满堂书差,都忍不住要笑,又不便笑出声来,一个个忙拿着小手巾儿推住口,假装抹胡子,边有掉转脸去假咳嗽的。
  后来问官见他闹得太不折样了,不得已,沉下脸喝道:『休要胡说!照正案供!』此时那位秀才候他闹够了,才走上来,同他拱拱手,蹲在他旁边说道:『老兄久违了!那一日你的柴担子被那起瘟强盗摔翻了不是?还有我替你拾起来的吗?就是那宗事,你有一得一的对堂上那位坐着的大人从头至尾讲一遍,就没得你的事了。』那乡老儿笑道:『哦唷!我说是一件甚么事,老爷太太的闹不清楚?你早告给我是那天看出会一件的事就好了!』秀才道:『正是!你快点儿说了罢!』他便指手画脚的对着那位问官供道:『我有一天,刚挑了一担柴进城叫卖,走到那一带红的庙宇左近,忽然遇见出会,我就放下担子,斯斯文文的在那里站着,想让会过去再走。不意那起会上拿旗打伞的人异常凶恶,不由分说,将我的柴担子摔散了满地。我再留神一看,见他们后面抬的,不是庙里那种泥塑木雕的神像,是抬的个活菩萨。他那种打扮,犹如我们乡下痘神庙里的老爷一模一样。等我将柴担扶正了,刚要同他们争论,那起人已拥着那个活菩萨从那红墙的庙宇栅栏内穿了过去。我当时还余几捆柴散在地下,多谢这位先生不错,是帮同我拾起来的。余外我一概不知。家里还有八十岁老娘,等着我卖了柴换米回去呢!』说完这几句,他就立起身来要朝外跑。问官被他这一番话,说得无言可驳,只得将他喊回来问道:『你看出会的这一天日期可记得清楚么?』他沉吟了半晌回道:『别的日期我却记不得,惟独那天可巧是我爷爷过冥寿,是三月十八日,我可记得明明白白的,万不会错一点。』问官再查一查卷宗,那位秀才告不下轿的日期,确是这个日子,只得先将那老儿发放回去,暂时退堂。知照那知县,叫他赶紧央人处理,被他很讹了几千两银子,才肯含糊着过去的呢!”
  大家听了,都拍手道:“好!好!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