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闱将近,二生临期抖擞精神,把七篇文字如镂金刻玉,真是抡元夺魁。三场已毕,揭晓之日,云生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,水生中了第六名经魁。报捷后,各各欢喜。
  章太仆看见榜首又是一个云剑,心中大惊道:“如何名姓与吾婿相同?”大以为异,即便抄了试录,报知湘夫。湘夫已明明晓得是云生,欢喜无尽,说道:“洛阳云姓也多,名同也无足异。”只太仆自此亦罢了。湘夫又与湘兰看,指着第六名水泥道:“眼见此人是妹妹着落处了。”湘兰亦笑而不言。
  太仆正欲访问云生踪迹,岂知云生鹿鸣晏后,即对水生道:“小弟与兄前日曾说,功名得手,即访婚姻,吾兄且在都中寻问,小弟昔年曾与文总戎相交。承总戎征蜀之时,临行将女所托,小弟矢心面订。不期总戎蹈没贼营,此女必然在家,待弟前约,今欲辞兄一往,访彼消息。冬初即当入京,以俟春闱,何如?”水生道:“兄有佳期,自行践约。但春闱伊选,一访后,如有消息,幸即入京。俟宫袍挂体,然后撒金莲以入洞房,岂非快事?勿使小弟悬望。”云生唯唯别去。
  且说晏、白两个也进场中,去应应故事,一来骗骗父母,二来掩塞耳目。出场指望钱神有灵,摇摇摆摆毕竟是个赊举人了。岂知揭晓那日,纷纷报事,只见报别人,再不见报他。心中甚是痒痒,对那父母亲戚面前偏会嗟叹,骂那主司瞎眼,取士不公,遗落了真正才子一般。还有那虚帮衬呵□脬一辈人道:“是大爷这样大才,遭了点额,若使小人们做了主司,把大爷必定做个解元。”岂知科场之事,虽或有些关头,然也要写完七篇,就是笑话、山歌、曲子填些上面,才好把誉录生誉去。何曾见一幅白卷,中了举人,进士?
  那白无文过了几日,渐渐晓得北监解元是云剑了,大惊道:“这个畜生!倒被他夺了我解元去,这口气怎么出得!寻一个妙计策摆布他才好。然已中了,没奈何矣!莫若再举前事,又停了两年,又无证见。”左思右想,再想不出,因思量道:“何不备一杯酒,请那晏兄过来商议商议。”遂叫家人请过晏之魁来。少不得见了面,理神摸鬼,大家称屈一番。晏之魁道:“白兄今日见招,有何台谕?”白无文道:“聊备杯酒以相慰耳!”
  坐了席,三杯酒后,之魁开口道:“不料今科主司这等不公,白兄大才,自然应该高掇;就是小弟,三场颇颇见赏于亲友,亦可以附榜末,竟是落孙山之外。”无文道:“总之弟与兄文字太高,亦太奇,自然那些灰尘进士做了几年官,一双盲眼,单会看银子,哪里还看得出这样妙文章?然你我不中,一榜中无人可知矣!”之魁道:“正是有一件事要商量。闻得解元就是云剑,倘来春被他偷了一个进士去,我和你就没奈何他了。莫若如今设一妙计弄落他前程才好。”无文道:“弟正为此思量不出计策,特地请兄商议,还是兄有心计,可设一个妙计,小弟参谋罢了。”之魁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拍手大笑道:“妙妙妙!”无文忙问:“妙处怎么样?”之魁附耳低言道:“那样那样,如此如此,可妙么?”无文也大笑道:“真个妙!真个妙!该敬一杯!”两个遂呼庐浮白,直吃到出而哇之地位。此后有分教:
  
  小人计巧,巧中成拙,君子计拙,拙中成巧。

  要知所说何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


第九回 金玉代倾为良友得逢圣主 琵琶别抱恨奸朋忽奔佳人



  词曰:
  
  蓦地风波起,停桡不可行。浮水面,渡江城,谁识解围纪信属书生。情重难抛弃,思量续旧盟,闻言忽忽泪先倾。失却良缘,几且失功名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右调《南柯子》

  话说晏、白二公子设了计策,各向自己父亲面前哭诉,与解元云剑有仇,恐他将来发达,后日受累不浅,必要动一本科场作弊的疏。倘圣上准了,再看礼部复试,那时用情相托,黜革他的举人,这是不难的事。那白左都、晏吏部俱恨试官不中儿子,况云侍郎在日都不相合,今听了儿子说话,自然一诺而成。两家相约各上一本,又嘱科道也上一本。圣上果然准了,传谕礼部即将五名元魁重加考校,元魁不差,其余自然无弊等语。
  那监试阅卷官恰恰差了章太仆。旨下之日,报到水生寓所来,水生大惊失色,晓得奸臣与他作对,但复试科亦无害,奈云兄迢递千里,去来月余,旨意已在即日了,怎么好?想了一会,心生一计道:“幸得我中在五名之外,左右与云兄文思仿佛,就是笔迹,亦可摹拟得出,不若代他复试,一来全了云兄功名,二来见为友深情,大妙!大妙!到期早些杂在人中进去,晚些出来,自然设人认识,料不妨事。”
  算计已定,到了这日,果然假扮云解元进去代考。晏、白二公托礼部寻他破绽斥革,怎当得章太仆稜稜铁面,秉心如秋霜皎日,毫不假人以私,枉费心机,竟无门缝可入。复试之后,安安稳稳,全无一毫惊恐,喜得水生手舞足蹈。章太仆即将原卷亲呈御览,圣上看毕,龙颜大喜,道:“今科试官大是秉公,怎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