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客官何处来的?底事降临??
  帝曰:“俺乃北京人氏,欲来访友。因坐马溜韁,仆人失散,天色已晚,借住一宵。来日小仆若到,自当厚谢。”老妇曰:“客官不嫌草榻蔬食,只管暂歇。请入内来坐。”帝即跨入草堂。
  老妇才要移椅,帝本当中坐惯,即把椅放在案前,当中坐下。问曰:“妈妈姓甚名谁?家中尚有何人?”老妇曰:“老身王氏,丈夫周俊,在日攻书不第而亡。老身孀守,一子名周元,年轻十七,砍柴为生,颇尽孝道。请问客官,何姓尊名?”帝思把武宗正德分折,即答曰:“俺姓武名德。”老妇曰:“老身昨夜梦见一轮红日坠于草堂。今武大官人降临,且是帝邦人物,谅必有职官员。”帝闻言暗笑:“既梦一红日,岂止一官职而已?真是村妇可笑。”答曰:“俺亦曾当过差官。”老妇人曰:“敢问老爷的前程是几品?”
  帝暗想:“天子约有几品。”乃曰:“却无有品数。”老妇曰:“既无数,想是极大,谅有十余品。”帝冷笑曰:“正是。”原来正德自早间至今,已是饥渴难当,四肢软弱。但帝乃享用之人,还不知是饥饿所致,便对王氏曰:“俺被那马跑得慌,莫不坏了身子?为何腹边微痛,头眩眼昏,四肢无力,口中发渴。妈妈可或茶或热水,取些解渴。”王氏曰:“老爷少待片时,备来。”即入内,自思:“要烹茶又无茶器,暗想依他言语,况自早至这时,明是饥渴。前日娘家所送大麦尚余些,何不煮请他?又可当渴又可充饥。”
  即忙取些大麦,放在锅中,生起火来。好不作怪,往常大麦极是难熟,今番一则乃正德洪福,二则周元母子的造化。水滚,早闻得麦香扑鼻。想一位差官,难道如此福大?麦熟得紧,及吃时,觉得稀烂。家中又无糖可和,只得取了一碗清淡的麦粥,一双筷子,送与帝曰:“家贫,只有此微物解渴,幸勿推辞。”正德从未见此物,取起筷子,吃了两口,觉得滑腻,况值渴之际。
  即问曰:“此最何物?如此可口!”王氏暗想,果是享用的人,连大麦粥亦不识。便答曰:“此珍珠粥”。正德心想:好似珍珠分开。故一面圆,一面扁。即问王氏:“尔好得享用,吃得是珍珠粥,”王氏曰:“此乃微物,何足介齿?吃罢。”早已一碗吃完。
  王氏曰:“老爷再吃些若何?”正德曰:“好是好的,只是有些清淡。”
  王氏思想:“清清淡淡,教他如何过口?呵唷,还有腌着的盐■子,取些与他过口,免于清淡。但他实享福的人,若不将壳剖开,他必连壳吃下。”即剖开了一壳,放在一个小盘子,一并捧出,安顿案上,曰:“再吃些亦可解渴。”正德不晓此物,见肉有黄红白各色,那壳各分青黄,宛如玳瑁一般。
  忙问曰:“此是甚物?”王氏想:“他既不识,待我装个门面。”即曰:“此乃凤眼鲑。”正德着惊曰:“凤乃稀世之物,尔却那里拿得许多凤来,挖眼腌鲑?不意小户人家,用着珍珠粥和凤眼蛙。真是享福得紧。”王氏暗想:“大麦粥和着■子着实狼狈,他还说享福,果是饥不择食。”早已一碗吃完,曰:“不要了。”又问王氏曰:“这珍珠粥却会做药,吃下去腹中不痛,身体依然。”王氏曰:“看来不是腹痛,乃是饥饿。”正德曰:“怎么为之饥饿?”王氏曰:“不食便饥。所谓饥当食,渴当饮。”帝暗想:“朕若不云游,怎知饥饿艰苦?”
  时王氏却走到后门,等待儿子籴米回来请客。因周元晴时砍柴卖钱,只足母子费用,遇淋雨时,日食甚然艰难,当下家中无有粒米,自那早周元砍了一担柴,挑去市上要卖。却又作怪,往常周元的柴又大又干,一到市上,便卖去。偏偏是日不凑巧,上市多时,全没一人来问。等到天色将晚,已散市了,无奈挑回至路口停住。恰遇着伊母的族兄王员外,收租回来。周元忙问:“母舅那里去来?”王员外曰:“周元尔们少年人,为何一担柴弄到这等时候才完,不去发卖,还在此地停步?好懒惰,岂不可恶?”周元曰:“外甥此一担柴早上市,因无人买,故此挑回。”王员外曰:“此必尔勒索高价,故无人要买。”周元曰:“我一担柴只卖一百文足钱,怎有勒索?”王员外曰:“既无人买,当挑回家,来日再上市发卖。”周元曰:“欲挑回家,奈明早无有米粮。”王员外曰:“既如此困苦,我把一百文买了,免尔忧虑。”
  周元曰:“足感母舅盛情。”即挑着随王员外来到庄上。令庄丁将柴取入,即进内取钱。须臾间出对周元曰:“家中无有剩钱,将这钱取米与尔,若何?”
  周元曰:“如此更妙。”只好将米付我衣中包回。不必袋子,又要还袋,一番跋涉。”王员外称“是”。登时取出一斗米。周元便把衣前襟盛着,把尖挑索仔搁在左肩上,左手扯着衣角,右手就在衣底提防缝裂,别了王员外。
  行到村口,觉得米中有物碍着右手。心中疑惑,向米中一摸,摸出一锭银子,约有五两。心思:“这莫非是母舅要识我诚实与否?宁可送还他,免被他说我贪心。理当贫穷。”即奔去问王员外。曰:“母舅何故米中藏一锭银,要试外甥心肝?”王员外闻言愕然曰:“甚么银?”周元将银呈上,陈明其故。王员外省悟,曰:“早饭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