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这是时运不济,偶遭磨难,何足算节。”学农道:“小姐不必过谦,好好的将息几天,我再送小姐回去罢。”说罢起身辞去。
  从此婉贞一天好似一天,学农也天天到庵中来看了一次,七八天后,精神一切,都已复旧。学农自从医治婉贞之后,回家不免说起,等到婉贞病愈,学农的夫人便带了媳妇女儿等辈,到贞德庵礼佛,顺便看看婉贞,一个个都啧啧称赞他贤德。黄夫人知道他能写字,早预备了一张扇面,来时便请婉贞写。婉贞受了学农大恩,无可推辞,只得写了。黄夫人回去,未免夸示于亲戚朋友,便有许多女眷,闻得此事,都来瞻仰这奇节佳人,一时闹得贞德庵前,车马盈门。妙悟虽是清静惯了的人,向来厌见生客,这回却十分高兴。他以为婉贞受了三番死难,苦守贞节,也应该令人瞻仰瞻仰他的丰采,以为一众女子的矜式。所以凡有人来,他都殷勤招接,闹得翠姑烧茶送水,有时还要办两样斋,更是十分忙碌。然而凡所来之人,必定烧香,捐助香钱之外,总赏他几文,他也乐得积攒起来,以为将来棺材老本,所以也十分高兴,生怕婉贞走了,没了生意。那所来之人,一个个都要求婉贞写字,又都送与润笔。婉贞虽然不受,妙悟却在旁都代他收了。如此一耽搁,又是半个月。婉贞急了,屡次央求黄学农送他回去,学农答应了。
  是日,叫备了船只,带了一名女仆王妈,来到贞德庵中,叫了一乘轿子,接婉贞下船。妙悟送到门口,方才递过一包银子,道:“这是女菩萨半月以来润笔所入的,敬以奉还。”婉贞那里肯收,只说拜烦老师傅,代我买香来敬了佛罢。妙悟也不肯收,将来交与学农,学农收了。婉贞方才拜别妙悟。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之意,依恋了一回,方才上轿,来到码头下船。学农叫王妈在里舱伺候婉贞,自己住了外舱。这回却是一帆顺风,直到岗边,方才停泊。但觉得:
  两岸儿童闲笑语,居然入耳是乡音。
  未知婉贞归家之后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 十 三 回 朱婉贞归家诉别绪 陈六皆劝酒试奸徒
  且说当下泊定了船,黄学农先自上岸,带了一个船户,去访问朱小翁住家,叩门求见。朱小翁延入,相见已毕,小翁让坐献茶。学农道:“阁下且休客套,先打发人去接千金要紧。”小翁讶道:“阁下说什么?” 学农道:“ 是阁下千金回来了,请打发家人到船上去接来。” 小翁道:“ 弟生平只有一个小女,已在肇庆落水身故,阁下此话何来?” 学农道:“ 弟便从肇庆,送千金回来。他已遇救,并未身死。”小翁此时,如醉如梦,将信将疑,目定口呆,对着学农发傻。学农站起来道:“此去码头不远,阁下不信,且同去看来。”说着拉了就去。小翁此时,身不由主的,跟着便走。船户在前领路,一径来到码头,走上船来。婉贞望见父亲来了,抢步迎去前舱,叫得一声父亲,便扑到怀里,双膝跪下,放声大哭。小翁直挺挺的站着,一言不发,呆了半晌,方才落下泪来,说道:“女儿,你真个回来了也。” 婉贞不曾听见,还是跪在地下,抱着小翁双膝,哭个不休。学农便叫王妈出来劝止。婉贞勉强忍住了哭,满心委屈,要诉说一番,却只说不出一句话来。小翁叹气道:“ 此时事已过了,哭他甚么。我儿且先跟我回去罢。” 学农道:“ 正是。今日父女重逢,是大喜啊!” 婉贞只得整了整鬓发,拭干了泪痕。学农再和小翁登岸,王妈和婉贞在后相随。码头离家并不多路,不用轿子,一行走了回去。小翁重新和学农见礼,再三致谢,婉贞也向学农叩谢了。学农先打发王妈回船,略略和小翁了几句在贞德庵遇见婉贞医病的话,便起身告辞。小翁再三相留,学农道:“弟并不便回肇庆,不过到船上看看,可以再来的。”小翁方才送至门首而别。
  婉贞等父亲送客回来,重新上前见礼,父女两个,对诉别后事情,提到了仲晦,小翁不觉咬牙切齿。婉贞诉到在苍梧县拦舆,词中并未提到仲晦,小翁道:“ 这也罢了。” 婉贞又诉到在肇庆翻船一节,小翁道:“这里以前之事,我都略略知道,不过一向若明若昧,不甚清楚罢了。” 婉贞讶道:“父亲何由得知?”小翁道:“当日翻了船时,廖春亭全家及杏儿都被救起,单少了你一个。春亭把杏儿送了回来,我细细问过他,所以有点知道,只苦于小孩子说不明白。”婉贞道:“这也难怪。本来到了梧州,他便不和女儿在一处了。此刻杏儿呢?”小翁道:“我因为没了你,家中便不用女仆,小孩子没有人照应,我把他送到亲家那边去了。” 婉贞又把遇了武老太太救起之事,从头至尾,述了一遍,只听得朱小翁涕泪交流。婉贞诉完之后,小翁却又呵呵大笑起来,道:“ 好!好!你能如此立志,真不枉我教你读书一番。”
  婉贞正要答话时,忽然所用的童子,拿了一包东西进来道:“老爷,方才那客人丢下了一包银子呢。” 小翁接过手来,见是一个手帕包着的,沉甸甸约有三四十两重,便道:“在那里拾来的?”童子道:“就在那客人坐的椅子上。” 小翁道:“如此,待我送去还了他。” 说罢,拿了银子,径到码头上看时,谁知那船已经不见了,问问码头上的小船,却说开去多时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