泮塘,便是令郎也常到聚珍去。所以他们没回来,兄弟却并不在意。直到前日,令弟六皆来到,兄弟方才知道。此时柴游两家,都忙着寻访,阁下不妨到两家去探问,或者可以商量一个方法。”公孺闻言,谢了何谓信,辞了出来。忙叫了一乘轿子,先到宝华坊,后到泮塘。两地相距又远,足足一天的工夫,方才到过两家。问起来,也是毫无头绪,不过家人们干着急罢了。柴也愚还是三代单传,从小没了父亲,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祖父,已是哭的不省人事了。公孺初意,本来也只当儿子不肖,在外闲荡,一访寻便可以寻回来的。及见了这般光景,不由的也慌张起来。回到聚珍,又将近入黑,与六皆、九如,相对愁叹。
  还是六皆出主意,写了寻人赏格,到处张贴。此时广东还没有报馆,省城各公馆、字号,看的都是香港报纸。便写了赏格底稿,寄到香港《 循环报》、《 维新报》、《 华字日报》等处,去上告白。这一哄传出去,不到一日之间,广州城里早传作新闻,说南海县学失了案首。过得几天,已定了簪花谒圣的日期,却还是杳无消息,广东人便造了一句笑话,说南海县这一案是个无头案,日子越久,消息越是杳然。公孺急得终日耳鸣眼跳,眼巴巴望了一个来月,仍是没有丝毫踪迹。起先各人把这件事哄传开去,还望有人知道的,前来报信,久而久之,外边传说的也冷淡了,没有人说起了,更是没有指望。
  公孺无奈,只得托下六皆,自和九如两个,先行回乡。李氏此时,已是思子成病。公孺只得强词安慰,一面延医调治。又叫九如去通知朱小翁。此时为日已久,仍无踪迹。小翁料得,从前疑他干下不能见人之事,暂时避面,与及在外滥嫖,忘了回家两层,已是错疑了。据此月余之久,还没有一些影响,想来总是凶多吉少,因此听了九如所说,也不免愁叹,并没有甚么怪人的话,倒反托九如向公孺夫妻劝慰。
  送过九如之后,便到内室对婉贞说知。可怜这一月以来,这位婉贞小姐,已是断尽柔魂,碎尽芳心的了。今听得寻访不着之言,无非是和他加些碎心材料。看官须知,这订定婚姻,本是儿女终身大事,一经说合下定,便是毕生忧乐所关,若然有了中变,如婉贞所遇此等事,其心中之苦,便不言可知。然而所说合的婿家,若是向来不相识、不相知的,遇了此事,不过是一个苦字,便包涵尽了。至于婉贞与耕伯,却是从小儿常常相见,在一起顽笑,耳鬓厮磨的。虽然自从耕伯到省城读书之后,隔别了几年,后来六皆来做媒说亲,朱小翁未免向女儿提及。他口中虽未便说出,心中却把从前我两个曾在何处相见,何时何日在何处同顽耍,在何处同谈笑,觉得这耕伯如何亲热,如何可爱,一一都潮上心来,倒觉得父亲一定要等他进了学,方才许亲,未免多事。暗暗地祷祝他早点进了学,以便成就这件好事。及至闻得他高高的中了案首,陈家备了聘书、聘礼,前来下定,心中之喜,不言可知。谁料欢喜未完,忽然得了这个消息,他这苦字当中,未免藏着一个情字,所以较诸平常遭遇意外的,更为难过。当下听父亲说知仍无消息的话,不免叹一口气,慢慢的说道:“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了。”小翁皱眉道:“然而没有确实消息,又不能说他一定怎么。” 婉贞道:“少年秉性,总是以科第为荣,他高高的中了案首,倘使平安无恙,岂有躲着不出之理。据此看去,岂不是……” 说到这里,便噎住了。小翁低头,默默无言。忽然小丫头报,说二老爷来了,小翁道:“ 这个厌物,许久不见了,却又来找我做甚么。”一面 说 着,起 身 出 去。只 见 他 兄 弟 仲 晦,迎 着 道:“哥哥,兄弟一向在外,前回侄女行聘大喜,不曾来道个喜,帮个忙。今天回家来,听说侄婿走失了,却来与哥哥道恼。”小翁道:“你总不肯安分在家耕读,一年到晚,总在外头流离浪荡,干些甚么?” 仲晦道:“ 哥哥,我不比你,清茶淡饭,可以熬得日子。好歹总要在外头碰碰机会,有的捞两个回来,没的也沾光一顿酒肉。我们说正经事。我才从省城回来,下个月初一,是外母七十岁正寿,我们兄弟两个,同是女婿,虽然他女儿没了,亲情总是在的。我想和哥哥一同到省城祝寿去。并且外母也曾说来,说是许久未看见婉贞侄女了,嘱咐我叫哥哥带侄女去住两天。不知哥哥可去?”小翁道:“这个自然当去的。但不知你几时动身?” 仲晦道:“我想早点走,后天便动身。因为乡下买不出东西,要到省城备点礼物去。若是侄女去,我便带了弟妇去,给他做伴。”小翁道:“弟妇果然去,我也乐得叫女儿去给外婆拜寿。”当下商议定了,仲晦辞去。小翁便入内告知婉贞,准备动身。婉贞虽然没有心绪,然而父亲高兴,外婆生日,也不便违拗。略略收拾收拾,到了后日,仲晦雇定了船,带了赵氏动身。小翁也带了婉贞,和一个小丫头上船。只这一去,有分教:
  乐昌宫镜破更破,烈女贞心寒复寒。
  不知此去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 四 回 心旷神怡贪观花埭景 手忙脚乱遍觅掌中珠
  却说朱小翁当日带了女儿婉贞,和一个小丫头名唤杏儿的,一同下船。仲晦与赵氏早在船上。大家相见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