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敛气凝神,然后可以诊脉,如此开出方子来,才能有用。大家见他说得有理,也只好依他。无奈张观察的病,越发不成样子,看看只有出去的气,没有进来的气,张太太急得要死,只得亲自到书房内恳求,祖荫无法,勉强答应去看,于是十几个差官,打了十几个灯笼,把祖荫请到上房里来,此时张太太见先生进来看病,他的心上赛如丈夫的救命星君来了,满上房里洋灯、保险灯、洋蜡烛、机器灯,点得烁亮。祖荫走到牀前,只见病人躺在牀上,喉咙里只有痰出进抽的声响,祖荫将脉一按,觉得忽浮起来,一现,又然的去了,正是鱼翔暇游之脉,痰喘症见到此脉,即在不做医生的人也晓得不好了,就用黑锡丹等镇纳浮阳也是没用的了。当下祖荫诊过,不肯开方。无如生病的人家,心不肯死,每每病到将死的时候,还痴心想望他活,张太太苦求开方,也只得开了旋覆花、代赭石、厚朴花、五味子、磁石、龟板几味平平的药,聊以塞责。等到明日午刻,痰涌愈急,一口气不得回来,即告辞了。
  祖荫算了包洋,自回上海,以后生意,也日做日大。祖荫学问虽浅,人极灵敏,他见指南医案叶天士每用菠莱、金针菜等不入本经的药,他便想了许多出来,如养菜花、代代花、佛手花、厚朴花、梧桐花、玉蝴蝶、猴枣菇等不一而足,无论何等方子,总开了一二样在内,人家见了,以为这等药味又新鲜,又体面,吃下去又芳香,那些妇人家尤其中意,说是非名医开不出的。所以不到二三年生意也就好看了。况且祖荫前在京城里,结识那一班官场,到江苏来者不少,也替他揄扬。祖荫又与申江最行时的报馆主笔某君换了帖,结了弟兄,某君日日在报纸上作些长短论说,扬他的名,自然名气愈觉变大起来。一回祖荫向主笔某君道:“吾兄在报上替小弟昌言伟论,弟已铭感肺腑,吾兄可以再想些法子,使弟的声名,洋溢乎中国否?”
  某君沉思良久说道:“如称君为名医、良医,则今日的医生无论好歹皆自称为名医良医,是与众人相混,如称君为神医上医则古之医家已有此称,是与古人相混,至于医中之贤、医中之杰,更不必说了,即称为医中之相如范希文所说,犹是落第二层,我想得人所归往之谓王,做郎中的亦要使天下之人归往,自然声名洋溢乎中国了,则莫如称为医中之王,拜兄为今之医王可好么?”祖荫听得不禁手舞足蹈的说道:“如此名号,是纵横三万里,上下五千年,少有的了。”于是先将这些缘由,登在报纸上,择手八月中秋佳节,假座海天村,拜贝祖荫为医王:务请各位绅商,届日整肃衣冠,齐集海天村,特此预柬。
  事有凑巧,恰值上海名妓四大金刚中林黛玉与陆兰芬两人各要夺做花王,始而意气相争,继而口舌相角,林黛玉骂陆兰芬是搭马夫姘的,陆兰芬骂林黛玉是与戏子姘的,口舌相角不已,几乎要与娘子军动干戈了。于是金小宝、张书玉、小如意、洪文兰等恐二人口出恶言急闹不歇,万一闹穿了被那些阔老知道,于花花世界上的进步大有关系,遂起了合群的思想,邀同许多莺莺燕燕、姊姊妹妹,又请了报馆主笔某君,也择于八月十五到海天村作一合群大会,听凭公论判断,谁为花王,谁为花相,免得私下争夺,以伤和气。到了十五日,某君做了两边的主人,先到海天村,唤堂倌将三层楼、二层楼铺设得整整齐齐,到了午刻,诸名花陆续到来,某君一齐引进,到二层楼上,坐定之后,只见林黛玉穿一件素净湖色熟罗夹衫,如赵飞燕新浴兰汤,但觉秋水为神,琼花作骨,明眸善睐,皓齿流芳,嬉戏出自天然,娇态皆生风趣;又见陆兰芬穿一件雪红窄袖西缎金绣衫,如杨玉妃初酣御酒,带醉海棠的情形,但觉如兰斯馨,如花解语,艳夺明霞,朗含仙露,有初日芙蓉之态,有晓凤杨柳之神。某君向二人拱一拱手说道:“闻得你二人梅雪争春末肯降,据我看起来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亦输梅一段香,你二人可称为瑜亮并生,实难轩轾,我想你二人所以晓晓不休者,不过各要争一首座的位置,然牡丹为花王,兰花也称花王,究竟天无二日民无二王,我想民族上的王,固为第一,科甲上的状元亦为第一,我今品定黛玉为花王,兰芬且向百花头上开,拜为状元,众位花友以为如何?”大家齐赞妙极,二人亦各首肯。
  不一会,通上海有名的翩翩少年,联袂偕来,某君迎接上楼,当大众将方才的话,申说一番,于是大家各整衣冠,拜林黛玉为花王,洪文兰为花相,陆兰芬为花状元,金小宝为榜眼,张书玉为探花,小如意为传胪。拜定之后,各名花亦齐向黛玉、兰芬叩贺,然后或写匾额,或作贺对,或作评词,笔墨馨香,履舄交错,真个是瑶岛群仙,同朝金阙,瀛洲词客,共咏霓裳。
  月貌花肤,四座之衣冠楚楚,锦心绣口,九天之珠玉纷纷。如兹雅集,真算胜会。大家正在高兴,只听得门外三声炮响,一路吹吹打打,前呼后拥,抬着一个五品服饰的医王来,轿前轿后,扶护着七八个弟子,各人忙整衣冠,齐到楼下,迎接到三层楼上。祖荫恭身与各位相见,说道:“蒙诸位盛情,推崇小弟,小弟如何当得起。”某君替众人代表道:“现在医界颓败,那些医生们纯是守些旧闻,开些旧药,吾兄惯用新药,欲开医道中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