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他的脚,翻个筋斗扔那厮下粪窖里去,只是小耍他。”众泼皮齐拍手道:“好好。”商量已定,只等周药师出来。
  这一日,周药师坐了车子,要到高岸南首去看病,刚刚走到北市梢,只见包扫、卞七等一般人,手捧红包对他笑嘻嘻的说道:“周先生又出去看病了,请慢一步走,我们有些小事情,要请先生商量商量,这些小小礼物,打算送与先生,先生又出来了,来来来。”药师不知是计,也不在意他们立在粪窖边,竟下了车,高高兴兴的走来,那般泼皮一齐合拢来,包扫便来抢左脚,卞七抢右脚,药师出其不意,那两脚如何站得住,一个筋斗,扑拢通跌下粪窖里去了,便在粪窖里挣扎,大叫:“车夫在那里?”那车夫早被泼皮打的逃向南去了。药师在粪窖里叫唤不应,那粪窖又没底似的深,挣扎不起,已吃了几口粪,只得叫道;“众位弟兄,饶恕我罢,有话好说,何必要作这恶毒害我。”包扫道:“你今晚得我们不好说话了,你以后还敢不睬我们么?你要答应同张先生一般看待我们,今日就饶你,救你起来。”药师没口的应承,然后扶了起来,弄得一身屎,头发上明虫爬满,臭气难闻,车夫方才敢回来,扶他到河边去,浑身洗尽,也不去看病,只得又羞又恨的,回家去了。到家重新换了衣服,又烧了一锅浴汤,洗澡过,然后到牀上去睡下。
  不料吃了几口粪又受了惊吓感些寒气,竟生起病来,患了一月有余,方得起牀。又拿这些泼皮无法,也只得罢休。想要出去看病,又怕这些泼皮们再来,想不如到那名胜地方,出去游玩一月两月,再作道理。乃展了一艘小快船,同老婆王氏,及大小女儿两个,带些银两,及一切行李什物,下了船,开向苏州去。江阴离苏州省城,不过两站水道,小船走得慢,约走了四五日,方到了阀门之外,将船泊定,自己一人先上岸去,打听栈房,进城门,向大街上探听,闻说有鸿升栈,系阎门外栈主分开的,房屋极大,应酬极好,即回到船边,雇了挑夫,搬运行李什物,又雇了三乘小轿,抬了妻女,直到鸿升栈来。进得栈房,住在后面楼上却也幽静,休息一两日,吃过午饭无事,到大街上得月楼去吃茶,日逐如此。过了月余,店内堂倌,皆与熟悉,称为周先生,所有潘彭两家绅宦,亦略认识。
  一日又到得月楼吃菜,只见茶楼前面街上,排着许多旗伞冥亭魂轿之类,颇好排场,药师正要问堂倌许三,尚未开口,只见对桌三少爷,先开口问道:“那家出殡,有这等样仪仗?”
  许三即指对过杂货店黄姓道:“这一家少年媳妇的丧呀。”药师见彭三少爷听得,不觉骇然道:“黄姓家无中人的产业,那能办这样的丧事,难道近日发了特别大财么?”许三带笑说道:“那里发来特别的财,全靠那媳妇的孝子呢。”只见彭三少爷尤觉诧异道:“黄家媳妇新娶不出半年,那得有孝子,难道是族中嗣的么?”许三道:“不是小孝子,乃是老孝子呢。”药师见彭三少尤其呆而不解,因插口问道:“究竟什么缘故?”
  许三道:“爷们不知其详,容小人-一上禀。数日前,黄家媳妇,患了身热腹痛胎气不安的病,先请东街小儿科薛先生诊视,薛先生开了一帖清热安服的方,服下小有效验,未得大减,黄翁爱媳妇情殷,望孙心切,吩咐儿子道:『这病看来不轻,必须清一个妇科的大名家,方能早好,闻得有大石子街顾东生老先生,五十年妇科名家,必须请他来一诊,好歹便无憾了。』儿子答应,将手巾包了英洋六块去请,那顾先生应允晚上方能来看,其子回后,同父亲商议道:『顾先生到黄昏时候方来,且先请薛先生来复诊,即留薛先生在这里吃夜饭,等顾先生来,也好替我们应酬。』黄翁说:『不错。』仍差儿子去请来,薛医生诊过脉,说比昨天稍平些,方子且等顾老先生来开。当时吃过夜饭,耐心等待,直到起更后,方听得街上呼呦的声,合家惊喜道:『老先生来哉。』须臾轿到停下,只见顾先生昂然进来,薛医生趋前迎接,拱手道:『晚生等候已久,请老先生上坐。』那顾东生进门,突见有薛医生在,心中已早有三分不快活,见薛医迎接他,也不谦虚一句,说道:『你小儿科薛老三也来这里做甚?』瞥见桌上有昨日薛医开的那张方子,便有六七分不快活道:『快教病人出来诊视,我还有许多病家未看,没有闲工夫埃』黄翁道:『小媳妇有身孕五个月了,现在腹痛厉害得很,势难下楼,要屈老先生上楼一诊。』东生闻说便带怒道:『我已二十年不到人家楼上看病,偏你家要我破例上楼,况你家已请人看过,何必还要请我?我不看了。』即作要走的模样,黄翁不得已,只得教两个女人,搀扶病人,忍着痛,哼下楼来,东生略一诊视,即掀髯大言道:『喜,喜从何来?腹中的鳖块要生脚了,若不打下,必有性命之忧呢。』薛医本是后辈,又素性懦弱,在旁屏息不敢做声。东生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提起笔来,开了桃仁、红花、芒硝、大黄、归属、玻璃等药,作煎剂,又开苏木、蒲黄、花蕊石等煎浓汤,拭青布,摩肚脐,开罢,将方子一掷,悻悻而去。”彭三少爷道:“这个顾老头儿竟这等夜郎自大么?以后服下方药去如何呢?”许三道:“薛医生既不敢阻挡,黄家父子又不知好歹,只得照法而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