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顾盼,端聆金诺,拱俟报音,会晤难期,临缄于化,不具。
  吴生读罢,不胜欣喜。明日拜别母亲,带了吴福动身。路途之上,不免饥餐渴饮,昼行夜宿,旱路雇车,水路搭船,不到两月,到了杭州。居于北关内祖遗旧宅,住了几天。一日早馔罢,辰牌前后,带了些银子出门,在城内游访先人亲友之家,不料兵燹之后,故旧无一存者,怅怅而行,不觉走出涌金门,到了西湖边上,只见车马喧哄,应歌盈耳,湖山佳丽,清景满前,观之不足。行至湖旁绿杨树边,一座小酒楼前,走上楼去一看,甚觉清雅,拣个清净座位坐下,堂倌送上一壶绍兴酒,几碟嫩鸡酿鸭鱼肉之类,独自一个,浅斟细酌。酒到半酣,触起心事,随口占了一阕满庭芳,问酒保讨过笔砚,乘着酒兴,磨得墨浓,蘸得笔饱,去那白粉壁上写道:天下雄藩,浙江名郡,自来惟说钱塘。山清水秀,人物异寻常。多少来门甲第,闹丛里争拂丝簧。少年客谩携绿纷,到处鼓求凰。徘徊应自笑,功名未就,红叶谁将?且不须惆怅,柳嫩花芳。闻道蓝桥路近,愿今生一饮琼浆。那时节云英觑了。
  欢喜杀裴航。
  吴生写罢,又歌吟了一回,甚觉得意,忽见后面走出来一个半老妇人,衣裳楚楚,举止大雅,走到壁间看过,又涌了一遍,说道:“这首词虽佳,尚欠娬媚,欧苏秦黄,殆不如是。”
  生听得大惊,忙起立拱手问道:“夫人谅必精于此道,大家风范,断非小家碧玉,请问瑶台何处,为何恰在这里?”那妇人听得,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妾之来历,一言难荆妾本是某显宦之侧室,自遭粤匪之难,全家溃散,妾转徙迁离,流落在此,后来嫁与商人边氏为妻,在这里开个小小酒楼,已经多年。家主来往苏杭作客,常不在家,妾生平酷好词章音律,方才妾在后面,听得郎君高吟,知是风雅之士,触动旧好,故来一看,果见佳作,非同凡响,敢问阀阅,尊姓大名?”生将祖父来历如何,自己到杭如何,现在要访贾尚书夫人,家母有要信相投,未知住在那里-一道来。边氏道;“莫非要寻莫夫人么?他家即在这里不远,夫人与妾是莫逆之交,郎君如要访他,妾当为之先容,明日引导即君同去可也。”生又问道:“贾尚书弃世数年,现在家内生计若何?多少人口?”边氏道:“尚书有一子,名群,号云昭,尚幼;一女名娉娉,号云华,那云华小姐,莫夫人梦孔雀衔牡丹花嵮怀中而生,若讲他的姿色,有如桃花之映春山,讲他的态度,有如流云之迎晓霞,填词度曲,李易安难继后尘,织锦绣图,苏若兰敢云独步。莫夫人钟爱特甚,常请妾到他家去讲学,现今学成,妾自愧不及他了。且夫人夙兴夜寐,治产有方,珠履玳瑁,不减昔时之丰盛,钟鸣鼎食,犹然昔日之繁华哩。”吴生听了边氏一番说话,晓得所说的云华小姐,必是母亲说过的指腹为誓之人了,心内暗暗欢喜,即与边氏说明住处,欲付酒钱,边氏一定不受,遂拜别归家。边氏因月余本到莫夫人家,正要去走走,适莫夫人患病沉重,云华小姐打发轿子来接,即乘轿而去。
  且说莫夫人患了湿温症,杭城一般郎中先生,不懂湿温的治法,不是用凉药清热,便是用清补养阴,吃到舌色灰滞,恶心胸闷,痰多欲喘。边氏到了莫夫人房中,正见有一个即中,名穆逢时,在桌子上开方子,开的是参麦散,这人是杭城最行时的老名医,边氏等他出去,然后走近莫夫人牀边,问过了病情,即说及吴生一事,莫夫人握着边氏的手说道:“你何不早来告诉,我时常想念他母子呢,他住在那里?来得几时了?”
  边氏道。“方才在我酒楼上吃酒题词,我问起来,方知道的,现住在北关内旧宅。”莫夫人即传命教滕欢打发轿子,去接吴生来。不多时,吴生来到,进门有二青衣引进去,曲曲折折。
  走到夫人房内。吴生就牀前请过安,看见夫人病得沉重,不好多言,即到牀前坐下,将脉诊视,细细询问一番。莫夫人略问生些家常,及母亲安否,即觉气急,边氏从旁说道:“从前的先生方子,都拿出来看看。”吴生-一看过,又看到霍逢时之方,摇头道:“吃坏了,小生粗知医理,这病是湿温症,与这些方子,正是相反,若初起用三仁汤加减,早已好了。不料本地这些名医,竟如此没有见识,小生不揣冒昧,作毛遂自荐,开一个方子,眼下去自然会松。”即开了一剂温胆汤,那瞿姓的方子,已经服下,当夜接服吴生的方药。生即归去,明日吃过朝饭,生又到贾宅去,问过病情好些,走到书房,见瞿逢时巍然上坐,戴了金丝边眼镜,手上金钢钻戒指,见生走进,略将头一颠,目已上视,旁若无人。开罢方子,猝然问道:“昨日的温胆汤,是你开的么?被你的只实吃坏了。幸亏我洋参麦冬支住,所以今日有点起色,否则早要虚脱了。”吴生道:“从何见得?”瞿逢时道:“这病气虚已极,且老年人更不可用只实破气,若非洋参麦冬,有不虚脱么?”生道:“气虚固不可用只实,至于年纪老少,可用不可用,本草经载在何处?
  且这病舌苔灰滞,湿痰壅塞上焦,势将变喘,与虚脱正是反面,只实安见得不可用?”逢时道:“病人又无食积,何可用只实?”
  生道:“只实岂专为治食积而设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