么的事,也值得这样着急。你吃了这许多年数洋行饭,难道这点子关子还不懂么?你在这里做生意,不要说这点子奸拐案子,就犯了谋反叛逆,又碍甚么,不要说个巴新衙门,那怕他道里司里抚台衙门制台衙门,就告到御状也不相干。只消等候大班到行,求告求告,他老人家替你出一封信,什么事不可了。这种事情,也值得去着急他,可见你这人真是个饭桶。”耕心听了,气也顷刻张起来,胆也顷刻壮起来,摇摇摆摆,专等大班到行,就好照计行事。那里晓得大班这日堪堪的不到行,到大班公馆问时,巧不巧,说是病到了。耕心重又急起来,只得再去求康白度。恰巧康白度也为到了几个亲戚忙乱着应酬,连讲话工夫都没有。三转四回,靠山一个没有找到,新衙门的牌票竟来了。耕心此时,人急智生,暗想大班横坚病着,就何妨假他的大名儿,写了一封外国信,托个朋友送进新衙门去,我就进去料也总没事了。于是提起外国笔,七不搭八,写了一封外国信,冒签上大班名字,封固定当,密托了一个最知己不过的同事。这同事姓计,名叫有成,耕心在英文夜馆念书时认识的,两人气味相投,轧得非凡要好。计有成的生意,也是耕心引荐的,所以耕心特把此事托付于他。心想这样要好的朋友,自然总万妥万当,再不会有失误的了。那里知道竟应了两句俗语,画虎画龙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,这计有成在行里资格没有耕心的深,工钱没有耕心的大,心心念念一竟在想谋耕心的缺分。无奈耕心为人伶俐,作事勤劲,外国人非常的得宠,无隙可乘。自己又是末学新进,说不得只好弯弯尾巴过日子。见着耕心真是说一应一,说二应二。耕心所以十分的欢喜他。这日,耕心这封信落在有成手里,喜欢得他屁股上都是笑痕,连说“我好幸也,我好幸也,怪不的算命先生说我要交好运,竟会有这么的好机会。”说着,就把这封信拆开来,瞧了一遍,重新封好,藏在袋里,但等大班到行,就要举行告发。偏偏大班的病不肯就好,一天一天挨下来。耕心在新衙门,巴巴的望,也不见一点子影踪,心里诧怪道:“怎么这封信也会不灵起来,敢是假虎邱被他们瞧穿了不成?”恰好有个同事进来探望,耕心就托他转恳康白度保一保。这同事的可比不得计有成,真个替他买办跟前着着实实恳求了一番。买办答应,立刻拔片子叫人到新衙门,把钱耕心保了出来。那知刚刚保出,大班的病就好了。

这日,计有成见了大班,就把假信呈上,详详细细禀诉一番。外国人员恨的是作伪,见了假信,顷刻勃然大怒,连骂几声檀苗富鲁,写了封外国信叫出店送向巡捕房去。巡捕房见是外国人公事,办理得比众认真,立刻派出中西包打听,到钱耕心下处来拿人。亏得耕心这几天窝在小房子里,正同费春泉令宠梅雪轩两个作乐,中西包打听竟扑了个空。到明朝回寓,同寓的人说了,方才知道。恨道:“计有成这厮,竟会出我枪花。我平日待他何等的恩深义重,把信交待他时,何等的嘱咐他,他还向我说耕哥只管放心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你老人家是我计有成的靠山,你老人家倒了,我也要倒的。我当时信以为真,那知他竟心怀不良,在外国人跟前放我一支冷箭。我这仇且记着,总有一日报复的。”当下转辗愁思,没有一个好法子。事也凑巧,恰好同寓中有一个人怀病垂危,这夜可巧死了。耕心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出了两块钱,叫同离人到行里去报说耕心急病身亡。从此躲在小房子里不出世。后来费太太搬开了,新姨太索性叫他住到公馆里来。两个人也是夙世孽缘,新姨太那么的荡,与耕心认识了,竟会把从前许多姘头概行谢绝,一心一意的服从耕心,两口子要好得分拆不开,商议通了卷逃,新姨太就把金珠细软收拾好了,叫耕心暗暗运出去。这日借了看戏为名,与耕心两人,趁坐沪宁火车,远走高飞,到他乡异处安身乐命去了。

公馆中娘姨大姐守了一镇晚,不见新姨太回来。情知有异,忙到大公馆告变。费太太倒不过如此,依旧没事人似的,大大方方说道:“这种烂污货走掉了倒也干净。”春泉竟如热灶头上蚂蚁一般,跑东跑西,好生不得劲儿。一会子要报巡捕房,一会子又要把娘姨大姐一齐送衙门究办。吓得众娘大姐淌眼抹泪的求告,齐说:“老爷明鉴,新姨太要出去看戏,我们都是底下人,如何能够拦的他住。”春泉道:“你们都是死人么,跟一个人去都不会么。”众人都道:“老爷,新姨太不要我们跟,我们又怎样呢。”费太太道:“你怪他们怎的,烂污货自己要走,他们又拿他怎样。”春泉道:“人已经跑掉了,还不许我开一声口么。”费太太道:“你开甚么口,你开口就在舍不得这烂污货。噢,我晓得了,烂污货一走,你就革掉了一个很大的功名,怪不的要着急。”春泉愕然道:“他一走我为甚就要革功名,革掉我甚么功名,我没有知道呀。”费太太道:“甚么功名,就是绿顶子呢,他姘头轧到十多个,一个姘头赠你一条乌龟尾巴,拿算盘算算,不是十多个尾巴一只大乌龟么。”(十尾龟名目至此方点清)春泉道:“我没有晓得罢了,晓得了会放他这样么。”费太太道:“真个不晓得也还罢了,恐怕是眼开眼闭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