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何事竟流下泪来?不妨告诉我,若是受了别人的气,我是不怕人的,尽可骂他们一顿,代你出气,免得你在此伤心。”徐小姐听见这个话,却暗暗的好笑,道他不知我心事,反说人家把气我作,终不免还是有点呆,不若等他急透了,我再如此如此。一面想,一面只是不理他,拿著手巾擦眼泪。

  赵鼎铭更是没法,又望他深深的作了一揖,说道:“好娘子,你可要把人怄死了,问你话你不肯说,只是哭得眼睛都肿起来,却是何苦呢!我也不是你肚里的蛔虫,怎么知道你的心事,快快说罢,我都依你就是了,你却不要再哭,我心里已经怪疼的了。”徐小姐又叹了口气,才恨恨的说道:“不知几百世作了孽,变了个妇人家,遵守三从四德,稍有点差错,就要被人家谈论,守著姆教只是女子应分之事,所以在家就要从父,出了门嫁个丈夫,他与我平行,不是长辈,为什么又是从夫呢?只也罢了,古训昭然,牢不可破。既已从夫,自然各事皆从夫意,若遇著丈夫不习好,或是不向上,又说是做妻子的不善劝说,一味的顺著他,不是该死了?就如我在家做女儿的时候,跟著父亲长到十八岁,也无甚差错。到丁你家来,实指望你功名上进,我的脸上也有些风光,不想你得了呆病,这也不能怪你,只得终日的提心吊胆来服恃你,又指望你病好了,晓得我的甘苦,代我争争脸,也不枉辛苦了三载。那里晓得你的病托菩萨是全好了,承你的情,是终日同我不能离,就像离了我就要死的一样。自己的书本子这半年多不曾摸过一次,看看的又要科考,满耳里听得某家相公取了案首,某家少爷取了前十名,等到学台按临,又听纷纷的进了学。别人家好不体面,我家总是冷清清的,叫我可不惭愧。若是叫我劝你罢,又怕你不信我的话,再把呆病犯了,岂不又是晦气!想来想去终是女人做不得,不如还是死的好!”

  赵鼎铭听了这些话,已是心中不忍,又听他说不如死的好,赶忙上前把他嘴掩住道:“好娘子,你不要恨,你的苦楚我都晓得,都是我这不长进的累你的,你千万不要难过。我从明日起包管你用劝,等到县考的时候,包去考了首案,来代你争光就是了。”徐小姐听说,又缓缓的说道:“不是我罗嗦,你就把我丢开,你自己想想,一来要对得起你父母兄嫂。旁话不说,单是为你烦了多少神,著了多少急。二来自己挣出个功名,也好走在人前,站在人前,而且哥哥是个举人,不能兄弟连秀才都没得,自己也觉得惭愧。”赵鼎铭连连的答应:“我都依你用功,你万万不可再哭再恨。我如果有虚言骗你,你从此不睬我就是了。”于是二人才安歇。欲知赵鼎铭如何用功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第九回 嘉宾贤主隔省同年 雪虐风饕穷途奇遇话说赵鼎铭被娘子徐氏激劝了一番,果然言听计从,专心诵读。赵弼夫妇见儿子呆病已好,又能励志诗书,甚是欢喜。徐氏小姐见丈夫朝夕不辍,甚至黎明即起,夜半方眠,又生了一番怜惜之心,恐怕他过于勤劳,损坏身体,因又代他每日定了时刻,由此日来月往不上半载,居然文章华丽,子史精通,不似从前那样钝拙。却好十月十五举行县试,赵鼎铭就预先去学里报了名,又将那些读过的时文,终日里揣摩简练,专等场期一到即便进场。看看场期已临,各家亲戚都晓得呆子病好,要去应试,又争送礼物,代他发兆,到了十四这日,徐小姐又拣他平时喜吃的物件,买了几色,亲手检点给他装在考食袋内,另外又摆了些水果,又招呼厨子备了两件投口清空、又吉利又爽快的饭菜,又买了一盘粽,一盘糕。将到日落,忙催著厨子先开了饭,赵鼎铭吃了便去安睡。

  徐小姐听他睡熟,就到堂前焚了一炉香,向着家神宗祖磕了一回头,又暗暗的默祷了一遍,就静悄悄的坐在房内,煨莲米代听著莲漏,及到漏声三下,知道时刻已到了,便低低的将他唤醒。赵鼎铭听有人喊他,知道时刻已是不早,即便起来,望着徐小姐问道:“现在几下钟了?”徐小姐道:“才打过十二点钟,你这会子睡着么?”

  赵鼎铭道:“起先上床的时候,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,过了一会也就睡着了。”徐小姐赶着叫人打了面水让他净面漱口,又先倒了杯茶,然后叫人把糕粽端进来,摆在桌上,又去将煨熟的莲子倒在碗里,亲手端与赵鼎铭,便笑道:“恭喜你高中联元。”赵鼎铭接过来,也笑谢道:“有累你亲手调羹,细心熨贴,若能如愿,这就图报有期。”徐小姐又道:“你吃罢,不热了。”说着,便伏在桌角上着他吃了点糕粽,又吃了些莲米,便叫人拿了出去。

  赵鼎铭走到厅上,见已开了夜饭,就饱餐一顿,又喝了杯茶,穿了衣帽,家人打着灯火,提了书箱,赵鼎锐便亲去送考。一会子到了考棚门首,赵鼎锐又叫人借条板凳,让兄弟坐下定定神,又嘱咐道:“临场万不可心慌,题目下来不妨细细的斟酌,小考比不得乡试,文章须应有尽有,篇幅亦不可长,法不外轻清灵三字,切记切记。能在头牌出场更好,赶不及不必一定头牌,就二三牌上亦不妨碍。”

  正说之间,只听三声炮响,鼓乐齐鸣,县令已升堂开点,各童生皆应名而进。赵鼎锐见兄弟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