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悔了。有诗为证,诗曰:
  欲得痴儿情意坚,须将烈火肉身燃。
  皮毛虽热心还冷,苦肉于今万古传。
  “五曰嫁。嫖客不言娶,有何趣味;姐儿不言嫁,有甚温存。但这个嫁字比不得真正女儿的嫁字,乃相体裁衣,随炉打铁,见景生情的妙用。他是千金之家,问你身价要多少,你便道我原是多少身钱卖把他的,替他接了几年客,趁了多少钱,也有几个本利了。如今不过把他百数银子尽够矣。终日议嫁,说盟说义,说情说誓。他心昏了,自然舍得用银子。银子完了,他娶你不起,不用你辞他,他自善善而去了。有诗为证,诗曰:
  盟山誓海用机关,针芥相招情实难。
  嫁法从来夸妙诀,任他豪客也留连。”
  正要说第六法,忽锅边秀来道:“有一位相公相访妈妈。”秀妈随即去了。
  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一回
  哭皇天平康寄恨
  醉风流金屋谋娇
  词曰:
  今日何时?此中何地?思来想去令心碎。旁人说与不关情,关情惟有潸潸泪。哭告皇天,尽人遮庇,如何独把奴生弃?告天天再不垂怜,拼游地下相回避。
  右调《踏莎行》
  却说秀妈送客去后,复唤翘儿,听说完了六、七二法。“六曰走。此法乃计中行计之妙。他嫖得手头空乏,要娶又无资财,欲嫖又无钱钞。前法已施,后事难继,要打发他出门,止有一走法,可以骗得他动。或约他走到何方,或叫他讨船何处,哄得他确信无疑。到了那日,收拾起身,一头撞破,声言要拿送官,他自然没趣去了。此散兵之计,他只道缘悭分浅,被人撞散好事,那知计中拖刀。有诗为证,诗曰:
  欲散穷坯不出门,此中妙计走中寻。
  纵教聪慧过颜闵,岂识包藏有祸心。
  七曰死。人生只得一个死。若是接一个客人,便死一身子,也没有许多身子死得。此乃假死,非真死也。两人好的时节,看他心有动摇,便道我生是你的妻,死是你家鬼,我是定要嫁你的。你若不娶我,我死也死在你身上。他若是有大有小,明知他不能娶你,便道我不能嫁你为妻,枉替你恁般相得。我虽接了多年客,那个象得你恁般温存,知疼着热。你既不能娶我,我替你双双同死,也强似活分离在世上。正是在世不能结同心,死后愿为连理树。不怕他不倾心在你身上。有诗为证,诗曰:
  致之死地复能生,最妙机关暗用情。
  阿侬参得其中奥,闪杀风流赚杀人。
  晓得了这七字阴符,就好行登坛杂技。立在门前,过客看你一眼,便要笑脸相迎。若牙齿生得好,便微笑露齿,以献其美,名曰‘献银牙’。脚小不歪者,以脚踏门阈,低首自视,名曰‘凤点头’。若身材美艳,便立出一少,名曰‘献身说法’。手好则半露春纤,或眼角而传情,或闲吟而丢俏。无非欲勾引他春心,打动他欲念。通斯旨,可与为妓矣。”翠翘道:“原来如此,儿善领会矣。”
  只因命犯桃花劫,任你清真也是淫。
  翠翘既身入火坑,才技容颜无不第一,名倾一时,王孙、公子求一见以为幸。胡琴、诗学之名,扬溢远近,都称道:“马翘儿能新声,善胡琴。动人心,引人魂。博一笑,值千金。”翠翘每每回想:“出身是甚等人家,生平是何等期许?今日却堕落在这孽海罡风中,何年月日乃有出头日子?”深自怨恨。因为《哭皇天》以志其不平。
  余生命薄家不造,舍身救父落火坑。
  也曾轻身蹈白刃,岂肯甘心做下人。
  无端陷入奸人彀,浑身是口难辩明。
  将奴捆吊高梁上,打得皮开鲜血淋。
  疼死三番昏四次,哀哀求告不容情。
  求告百般方肯住,要奴招成愿弃迎。
  奴生本是深闺女,怎识风流赚骗情!
  听她一一从头教,无耻无廉丑杀人。
  学成枕席妖狐态,夜夜乔妆去伴人。
  人未眠时不敢睡,人如睡熟莫虚惊。
  既要留心怕他怪,又要留心防他行。
  客若贪淫恣谑浪,颠倒温柔媚心容。
  熟客相逢犹较可,生客接着愈难承。
  任他粗豪性不好,也须和气与温存。
  妈儿只贪钱和钞,不分好丑尽皆迎。
  鲜花任教拈藤伴,美女无端配戆生。
  牙黄口臭何处避?疾病疮痍谁敢憎!
  若是微有推却意,打打骂骂无已停。
  生时易作千人妇,死后难求无主坟。
  人生最苦是女子,女子最苦是妓身。
  为婢为妾俱有主,为妓死生无定凭。
  我今翻成皇天哭,一字吟成万结心。
  寄与青楼多娇艳,乘早抽身出火轮。
  莫待冷落门前日,泪洒西风泣断魂。
  此词一出,闻者伤心,见者堕泪。翠翘以胡琴拨之,凄怨悲怆。莫说姊妹行中闻者俱号泣,不能仰视,即如秀妈之狠毒,听了亦觉潸然泪下。
  且说此地有一游学书生,姓束名守,字其心,乃常州府无锡县人氏。父亲开店临淄,从父到此。年方弱冠,家事富饶。娶妻宦氏,乃吏部天官之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