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无天,抗拒起官军来!”北门心里一怔,早被几骑猝不及备,直冲过来,缚住了。结儿见父亲被缚,哪里还管得旁的,可怜他长不及三尺的孩儿,头还不能过人家的马腹,且张着空拳,哪里当得人家骑在马上的刀枪并举,虽也点倒了七八匹马,毕竟寡不敌众,渐渐的退下来了。这时五儿见丈夫被缚,爱子力战未胜,早已忍着一泡急泪,悄悄走下车来,毅然立在火光明处,呼结儿道:“你父亲既入罗网,徒战无益,他以三边巡阅使之势,凌压一家弱小,何畏不死!随着你父亲去,由他要杀要割完了!”说完,喉间咽着,止不住流下泪来。结儿听了他母亲的话,不敢违拗,把就近一骑的马蹄一拽,马背上的人便摔了下来。那些人蓦地见了五儿,一个个都呆了。五儿指着他们道:“也不用你缚,我们自有车在这儿,不放心,四面由你们骑着马围住了,一起向大营去。”说时,便携了结儿自坐上车,向那些兵士道:“快请你家祁爹上车来!”那些兵正被她弄得莫名其妙,里边有几个乖觉的,切切商议道:“依她那张脸,这一去时,怕不便是一人之宠么?这厮既是她的丈夫,保不定有比我们阔的一天。横竖不怕他逃走,放他车上去,也留个情面在后来。商议定了,便嘻皮笑脸的将北门扶上车去,又嘻嘻哈哈了一回。他们父子夫妻三人,只闭着眼睛不理,由着他们代赶着车蜂拥去了。
  就只一刹那间,车里人早已定下了出死入生、悲壮淋漓的计较。你看那五儿收拾了愁容,从翠眉间平添出半天杀气。北门却只握着五儿的手,怒目向天,险些把满口钢牙都咬碎了。结儿究竟年幼,但知父母颜色不好看,这去多半要向吉尔杭闹一场哩。他要欺我父母时,还须像曩日酒店时的,将他依法炮制。三个人三种心理,却碍着众人,一声也不出。一阵轮蹄风卷,见前面灯光灿烂,如天上繁星,车旁人语渐众,谅是离大营不远了。北门仔细认着路径,暗暗记清了进出口,向五儿低低说了一声:“成不成,便定三十这一天罢。”说时,当头已望得见大营。营前人喊马嘶,非常热闹。早有一位兵官抢上前来,问:“祁爷请来了么?”众人说:“请来了,在车里呢。”那兵官向车内一看,见北门兀自缚着,假意骂众人:“混帐!怎把尊客缚了?”众人心领神会,早已一哄卸去。另换一辈人来,却打着两肩轿子。那兵官亲自替北门解了缚,扶他同结儿进了轿内。另有几个京东赤脚婆子,迎着五儿,下车换轿,一拥入营。
  真是:同林倏起分飞鸟,指顾功成枕席间。
  第三十三回 订新欢祁夫人别嫁  闻密耗杨春华起兵
  却说吉尔杭自拜三边巡阅命后,他原是个强盗,戴上珊瑚顶朝帽,哪里能改了本性,甚么叫纪律咧,方略咧,说好麻烦,随便哪一个代我管管就是了,本帅骑劣马喝高梁还没闲,耐烦问这些!这脾气别人不知,八王是早识破了的,所以将他左右几个重要地位,一个个叫心腹将校占据了。去直把个吉尔杭高高抬着,充个会吃喝的傀儡罢哩。
  这天正一个人在帐中明灯列炬的朝外独酌着,旁边站了两行亲兵,一个个长枪大戟,寂然不哗。吉尔杭喝到半酣,想起五儿来了,不觉面红耳热,叱去了亲兵,问亲随:“祁爷在别帐睡了么?”亲随说:“敢怕是睡了哩。”吉尔杭道:“那祁夫人同孩子呢?”亲随道:“已预备在帐下了。只这孩子爱顽得很,尽骗着,总不肯睡,硬掖他上床时,那小拳儿比铁还硬。”吉尔杭听了这句话,便不言语了。又喝了几杯,再也忍耐不住了,叮咛着亲随着:“你悄悄说给祁夫人去,说我在这儿等久了哩。”那亲随到五儿那里,见结儿正扭在他母亲怀里,问:“爹怎不见还来呢?”五儿俐眼见了那亲随,便随便答道:“你爹受吉爷恩典,教他在吉爷帐中住着,哪能在家中一样?好儿子,夜深了,睡罢。”结儿道:“不!”这“不”字才说完,那亲随已一脚踏进去了,笑道:“好位孝顺的少爷,你爹正伴着大帅在那里喝酒呢。”结儿理也不理,倒是五儿怕冷淡了他,立了起来。亲随走上一步,嘻着嘴悄悄的道:“大帅命小人一着,问少爷睡也没有?要是睡了,……”说到这儿,涎着脸笑着不说下去了。五儿早明白了他的意思,却居然酡着粉靥,将身子坐了下来,吞吞吐吐的道:“还没睡呢,回复你们大帅去,奴……”说到这儿,将嘴向结儿一努。亲随如得了圣旨一般,欢然答应着去了。
  五儿见他去了,冷笑了一声,看着帐外月色,点了回头。结儿见母亲不快乐,觅着话来逗着。五儿只是个不理。结儿觉得没趣,小眼睛便慢慢搭上来了。五儿叹了口气,将结儿抱着,摩玩了一回,放在床上,将被盖好了,咽着哭声,低低说:“儿睡稳了,妈还要来的。”随将帐子下了。这时早有人在门外探望着哩,一见五儿将帐放下了,门外登时燃上盏明角灯,悄悄说:“祁夫人可预备好了?”五儿点了点头,翩然随着提灯人出来,心中兀自跳着,却不敢滴下泪来。不多一回,到了吉尔杭帐外,有几个亲军,一见五儿,便悄悄退去了。五儿将心一横,竟到了吉尔杭跟前。吉尔杭忙立起身来笑道:“难为了嫂子了。”五儿嘿然不语。吉尔杭知是害羞,便也不去逼她,邀她坐了。加上副杯箸,五儿也举杯饮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