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勇,余剩些少之资守孝,与母淡泊挨饥。不得已,与周昌员外佣工做牧童,得些工资度日。过不得周年,贾氏复得一病,卧床不起。太子不能上门佣工,贾氏带病曰:“周英,孩儿何不往员外牧羊?”
  太子曰:“母亲有病,不幸上无兄下无妹子,只有孩儿一人,那里敢离别,思得此数分之资,倘母亲要用些粥汤,无人奉侍,为儿怎得心安?”
  贾氏闻言,珠泪滚流曰:“且将门谨闭门下,吾有谨要之言说知。”当日太子只得将门关闭,未知母亲之意。贾氏低声曰:“吾夫妻怪不得折尽未生之福,损却寿元也。”太子曰:“母亲何必出不利之言?且保重身体为要,孩儿方有依椅也。”贾氏曰:“吾非汝母亲。汝乃神宗先帝之子,当今圣上御弟,汝实乃东宫太子慈云殿下也。”
  当时太子唬得毛发耸然,大呼:“母亲,想汝病重之中颠狂妄语,不要恐唬孩儿乃可。”贾氏曰:“吾非病中妄言,又不敢高声,犹恐隔墙有耳。果然汝母亲是陆后娘娘,职掌三宫六院之首,位正东宫。祸因汝母舅陆凤阳,打死西宫庞妃胞弟,累及外祖并汝母后,一经惨死。”并将“寇兵部命吾夫妻携带汝逃难于此”,一长一短说知。
  太子当时惊疑不定,曰:“据此言来,有何为凭?”
  贾氏回:“现有陆娘娘血书一函。吾奉兵部老爷之命谨敬收藏已经三载。”是时带病勉强起床,匙钥开了衣箱,取出龙凤锦笺血书一函。
  太子看毕,放声悲哭,倒闷地中。贾氏慌忙扶起称:“殿下休得悲伤,已往之事,勿得悲啼。此事须则庞氏父女狠毒,惟今他子登基,身为太后、国丈之权势,还出重重赏格拿捉于汝,是泄漏不得风声,切须忍耐。惟吾病势倍增,定然不久于世。倘吾死后,殿下不可驾屈于此,即可离却此地,暗中访着落陆国勇。此人有万夫莫敌之能,自有诛报仇之日,身登九五之期。并寇兵部、吴狱官二人,皆有大恩于殿下,切须记念。惟汝须要改名换姓,切不可将真情泄出,犹恐祸有不测。幸今殿下长成十三之年,吾夫妇受兵部老爷重托,只望随奉殿下多长几秋,然后泄明此事,不想吾夫妻本一微贱家人,屈认殿下为子,折吾夫妇寿元,是至一年之间夫妇齐亡。但此一死何足惜哉,只忧殿下年轻,无人提拔,一刻不能访遇陆国舅为虑耳。”
  太子曰:“母亲勿得多忧,此事只由天命。汝今虽非吾亲母,今蒙汝夫妇依着兵部之托,一力丹心保护,吾敢忘恩?待我请医调治。”是日太子将衣物变卖尽,调治贾氏。不觉又过一月,资银用尽。是夜四更天,贾氏大叫丈夫:“贱妾随行矣!”
  太子大惊,曰:“母亲休得妄言。”贾氏曰:“殿下勿惊。悉间丈夫前来相召,定必难留于世,倘若死后,魂魄也随圣驾。”说罢一声,气绝身亡。太子惊慌,垂泪痛哭。
  不觉天色黎明,惊动周顺夫妇进门:“贤侄缘何在此悲啼?”太子含泪曰:“伯父伯母,吾不幸父亲先丧不数月,今母又死了,是以哀哭两者。”夫妻惊忙到尸前一看,哭泣哀哀。
  又曰:“贤侄,令堂既死,不能复生。且买就棺柩,埋殡为要。”太子下泪曰:“父死未久,又遭火灾牵连,田土变卖尽;今母病数月,衣物尽售调治,那得银子买置棺枢?今烦老伯父母在寒舍照顾一刻,守着母尸,吾往周昌员外家借些银子,方才回来。”周顺夫妇允诺。
  是日,太子心头烦闷,一程跑到周昌家内进见。有周昌一见,呼周英,“汝缘何数日不来牧羊,在家偷安,误我雇工,是何道理?”太子曰:“员外,吾非偷安不来牧羊,不幸母亲病危,今天于四更母亲弃世。故今愚侄到来,恳求大发善心,发借银子二十两,安葬慈母,感沾大恩。”
  员外冷笑曰:“汝父在世欠下吾银子不少,又将屋宇售于别人。汝今又来挪借,休得妄想。”太子下礼曰:“先人欠下员外金帛,小侄年幼不知,今恳求员外大发慈悲,略念根同一脉,信借十两之资,得殡母亲归土,待吾长成做牧羊工银折准偿还。望员外俯就,生死沾恩。”
  周昌闻言喝声:“胡说!汝如此目中慷懒偷安,误我牧养牲口,用汝不着,休得多言!”太子自知不允,只得含泪而回。
  周顺曰:“贤侄,银子可借到否?”
  太子曰:“上山寻虎易,开口告人难。这周昌为富不仁,不允借则已,还说吾父在前欠下他许多银子之说。”
  周顺夫妻恼曰:“汝父岂有欠下他银子,不过权为推托耳。可知全无同房一脉慈心。只恨吾家无担石之资。”
  太子曰:“今出于无奈,不免将身售卖,葬埋母亲。”周顺叹惜曰:“汝既有此心,待吾引汝到南城。有位功勋之子,姓石名俊,乃五虎将之后,平西侯石玉之子。他原系江西省长沙府人。前任做到山东省,奉旨巡边捕捉海寇,官清如洗,治得水陆平宁,不幸终于山东府衙。故今石俊公子不愿为官,与母亲在此山东省入籍。彼有百万家财,前月托吾要买一幼童使唤。正合机会,且与汝去罢。”
  是日太子恳伯娘看护母尸,即随周顺一程跑至南城石府门首,涣他家人禀知。石公子唤进,周顺将此族侄要卖身葬母一一说知。石公子将太子一观,只见此子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