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我贱名?” 二人急忙上前道:“我二人一向仰慕大名,要来结识。谁知今日来家,拜识面颜。”说罢一齐拜倒。邰元连忙回拜,搀扶坐定。邰元将他二人细看,只见:
  一个是棱棱瘦骨,实具虎背狼腰;一个是短短身躯,的似豹头熊耳。一个是生死可以相共,一个是患难可以相扶。一个是会合系於前生,一个是相逢应乎后劫。从今作出万千般,说着令人堪羡。
  邰元看明,遂问二人姓名。丁太公指着瘦长的说道:“这是老汉的内侄于德明。这便是第二个小儿丁谦。” 丁谦便说道:“我两兄弟因有些力气,好使棍棒,人叫我是‘铁里蛀虫丁谦’,我哥哥是‘ 铁鹞子于德明’。邰元哥哥既在我地方失去银两,俱在我二人身上,叫他欢欢喜喜送还,还要拜哥哥哩。”邰元听了,忙惊问是甚缘故。二人只含笑不说。即一面吩咐治酒,一面着人去请客来相陪。二人便问起受责事情,邰元又细述了一番。二人道:“若这等说来,哥哥一定被剪绺贼割裂了包肚,漏去珍珠,受这场冤苦。如今也只消问他,敢怕晓得些影子,可以追寻。” 邰元忽听见有处追寻,不胜惊问。二人只含笑说道:“ 如今哥哥不必远去,只在我家住一年半载,再作计较。” 邰元听得糊糊涂涂,不便细问。
  不一时,里面送出酒肴,摆设堂中。正要坐席,忽外面走进个人来,对二人说道:“我前日来家,还不曾来看你弟兄,怎倒来请我?” 说罢,遂向丁太公作揖。见有面生人,只拱手道:“请了。”邰元连忙拱手。那人笑对丁谦道:“既承相请,我便是客。” 竟不推逊,坐了首位。丁谦、于德明只是暗笑,向太公暗暗摇手,只得将邰元坐了次位,太公坐了第三,两弟兄横坐。那人只笑笑傲傲,饮酒吃肉。邰元不知他是什么人,一时不便动问,只偷眼将他细看。你道怎个模样?但见:
  浓眉若漆,滴溜溜两只乌珠;鼻孔朝天,毛渗渗一张阔嘴。笑傲一团贼相,谦恭纯是强形。性灵中有侠有义,行藏内能始能终。窃取不惊鸡犬,捞摸全用聪明。
  前称神算有名人,目下尽云鬼算计。
  那人吃了半晌,方问丁谦道:“这位朋友倒象是个汉子,怎憔憔悴悴满脸堆忧?怎请他陪我们豪爽人吃酒?” 二人齐说道:“他的忧愁,实有万千也说不尽。只他前夜歇在店中,被人取了他的盘费银两,气恼得棒疮迸发。今日走来,我阿爹要替他医好留在家中。我弟兄甚是怜他失物,不知哥哥可晓得些去路?千万告知一二。”那人笑道:“这地方除了我,还有甚人?是我偷的。他既是个苦人,我便还他。只是他为不见了银子愁苦,还是别有什么愁苦?他叫什么名字?” 二人便笑说道:“我们先前若一径说出他的大名来,你便要赔罪送还,便显不出你的义侠来。你今就肯还他,便是你的好处。如今说你知道,却是你不识面、到处替他传名、要结识的‘小太岁邰元’。我二人方才拜了他做哥哥,你今当面,难道还不拜他,还是这般上坐?”
  那人听了,便看着邰元,一连三、四声冷笑,尽皆吃惊。那人因对邰元说道:“我向来实晓得你是条汉子,要来结识拜做哥哥,再不能够。如今却有了臭名,被人说坏,我听了甚是不服,有些怪恼。还认你后来的有些好作用,谁知你钟不敲,鼓不响,静悄悄的竟走到这里来!也只索罢了,只是问你落人圈套,放出监来,你还是晓得了风声不敢做对头,逃躲出来的?你还是竟一些不晓得风声,自己走来散闷的?可细细说我知道,我就有个分别了。” 邰元忽见这人说话嘲笑,心中十分恼怒。又听见他弟兄说他一向想慕,一时不便变脸。只急得大声问道:“ 我有甚落人圈套?什么臭名?须知落人圈套,只因自不小心,脱落了人的珠子,吃这场屈官司。臭名儿只不过吃追逼不过,情愿认赔,当官卖妻赔还,是救一时性命,不肯埋没。人到患难时,卖妻卖子也是常有的事,也不叫什么坏名丧耻。这些事俱是我做我为,人人共见共闻。终不然自己做的事,又去问谁?你且说闻知风声便怎么,不曾闻知风声又怎么?今日却要分别还我。”说罢直立起身来。那人见邰元发急,全然不理,只坐着,慢腾腾吃着酒,说道:“ 你若落人圈套被人暗算,竟坐在鼓中,只不过一时不察,还不失英雄豪杰面目,只今日我便拜你做哥哥;你若晓得暗算,怕他势力,甘心让他,前夜得你这包龌龊银两,我一毫不曾动,只掷还你,使你好去逃生。我如今问你:你的妻子可叫王月仙?可知她是几时出门,如今在什么人家?”邰元见他说话有因,只得按住了性子,坐下道:“我妻子正叫王月仙,是官媒变卖,当堂交纳银两,便是纳银人讨去。我出监时,恐人指笑,只在黑夜中回家,谁知家中并没一人。只住了一夜,五更捱门走出,并不曾问人,知嫁了甚人?这便是实话。” 那人听完,便哈哈大笑,立起身来道:“你还是个好汉,也不枉我向年想念。今又费了一片心机,天叫你来相遇。我今先拜了你做哥哥,慢慢与你说知。”说罢,向着邰元倒地便拜。
  邰元满肚皮疑感,又不知他什么人,见他这般屈拜,只得出位搀扶。一时那里扶得起来,只得连忙答拜完。那人立着,满脸是笑,说道:“兄弟便是汉阳管界,就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