样?但见:
  玲珑八角,明透四方。头顶上,俱用织成芦席遮盖;脚底下,纯是拼就松板铺平。庭柱丝绸包裹,横梁彩笔描成。左柱上用黄金打凿一行篆字:“拳开惊虎走”;右柱上将白银攒嵌几个蝌蚪:“脚动吓龙奔”。正中间宽宽荡荡,任你拽拳扯腿;两壁厢坦坦平平,随我抡枪舞棒。台面不高,离地约有丈五;基址甚广,周围却有千寻。若来跌扑,任你铜筋铁骨,经不得几下拳头;如逢较棒,那怕力大身强,捱不得一棍颠翻,上生下死,分明是一座森罗;进死退生,俨然是数间地狱。
  杨幺同两押差看完了擂台,遂又看台下。只见四下里搭着小篷,俱有人赶趁在那里卖酒卖肉并馍馍扁食。又有几处俱挂着竹帘青幕,却是有体面的人家妇女在内来看打擂台的。又有一个大敞篷,内中围列一扇锦屏,外面拦着一带朱漆花朵栏杆,里面堆着许多缎匹银钞,桌上摆列笔墨观砚纸,上面设着一张大椅,披条虎皮,有许多人在内看守。
  杨幺看罢,遂同押差走入庙来,瞻仰圣容。只见殿上神座前,果乃宝炬辉煌,篆香缭绕。桌上堆列许多果品、猪、羊、鱼肉、酒饭、馒头。有数十个庙祝并火居道士,口里喃喃呐呐的通诚祝献。案下跪着许多村男妇女,磕头礼拜。也有求笺的,也有祷告的。一起不了,又是一起挤来。杨幺同押差随众拜了神圣。早有门外一起乡人锣鼓喧天,执香的,扛抬祭物的,俱入庙来赛神酬愿,杨幺遂同押差走出门来。只因这一来,有分教:
  二十馀年梦合,一朝祸发临身。
  不知果是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 十 七 回 朱仙镇打擂台逞英雄 节级家赏中秋致奇祸
  话说杨幺同两押差在关帝庙中瞻仰了一番,走出庙来,拣了一个小篷,进来买酒吃。火工见了,便将好酒好肉送来。三人吃了半晌,杨幺便叫火工来问道:“ 今日将已近午,这教头怎么还不上台与人放对?莫不是虚张声势捱到傍晚,只应故事就下台去,怕人打么?”
  火工听了,便拍掌大笑起来,道:“你这个人,怎这等冒冒失失,乱说人长短?若要你看了这教头,也要吓个发昏。这上台的乐教头,是打尽世间无对手,怎么怕人虚应故事!只是他眼眶大,晓得决没人来与他放对,故此在家同这些掌管擂台的相公们吃上台筵席酒,是年年旧规,不到日中也不上台来。” 杨幺听了,笑问道:“ 这教头怎个模样儿?直恁装腔作势,难道就没个人来打他下台?” 火工又笑说道:“我若不说,你那里知道?你若肯多照顾我吃几角酒,我便细细说知。”杨幺道:“这个使得。”火工便去取了五角酒来,立着说道:“我今且莫说他本事了得,只说他的身材模样你听。他生得:
  头大有如笆斗,眼睛实似铜铃。
  上下獠牙突出,两边须鬓黄形。
  膊阔三停以外,身高一丈有零。
  叱咤俨然霹雳,行来却似煞星。
  传授一班子弟,言谈四座皆听。
  终朝饮得醉醺醺,上得台来未醒。”
  杨幺见他说得齿牙松脆,甚是好听,只将酒大碗价呷。因又问道:“ 这教头在此立了三年,难道并没个人与他交手?譬如我今日要上台去打他,可打得他倒么?” 火工听了,看着杨幺,又笑说道:“ 你若两臂上没有水牛般力气,胸中没个临机应变,拳棒不十分精通,我就劝你莫要去干这有罚无赏,去讨苦吃。今春有一汉子,身材倒也雄壮,也恃着自己有三分力气,叫人写明了一纸生死不抵文契,走上台去,只一交手,不两个转身,被教头打翻,倒栽葱跌下台来,直跌得脚折手伤,如今还没全好着哩。” 杨幺道:“ 自己没本事,被他打了,这也无怨。” 说未完,只听得发起三声大炮,一时直震得芦篷俱动。火工道:“教头出门来也。”因见吃酒的人立起,便自去料理会钞。
  杨幺遂悄悄对两押差说道:“我去打这厮下台,休教他夸口,笑天下无人。” 两押差忽听见要去放对,各吃了一惊,忙阻说道:“ 他夸他的嘴,我走我的路,休去做险。”杨幺道:“讨个名儿,只此就走。你们自坐着。” 两人见他执意,不敢拦阻。杨幺将桌上的酒几〔 口〕 吃完。此时正是热天,只穿着一件白布单衫,只向包裹中取出一副裹布并护膝来,缠好了腿脚;穿上一双深脸起跟软底鞋,将两裤裆扎紧,将一条青布大搭膊,从脐腹上直拴到心窝;又将鬓发挽紧紧的一个角儿,将两袖拽扎起;拣了一杆哨棍,闪立在篷首。
  只见东边一对对旌旗执事,当当几下锣响,遂队队摆到台前歇着。又有一班乐工,俱披红簪朵,吹打诸般乐器,引导在前。走了多时,才见一顶深檐盖幔,有十数人,扛抬着一乘竹帐缠镶显露大轿。轿上坐着的,便是上擂台的教头乐汤。只见坐在轿上,抡着一杆大棍,果是相貌十分凶恶。轿后便是几位官人,各骑着高头骏马。后面跟随一百多个徒弟们,各执着刀、枪、斧、棍,以及仆从诸人。那乐汤坐在轿上,昂昂得意,两只眼睛骨碌碌斜看四下。将到台前,他不等轿夫落肩,用棍在轿上只一按,便踊身蹿跳上台。台下人齐声喝彩,这是乐汤用“ 蟾蜍出井” 势蹿跳上台。到了台上,将棍插立旁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