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多时就回来的。你先请姜老爷同各位师爷用早饭,等我回来了再同姜老爷出门。”
  王元一一答应,良玉就兴兴头头地去了。这里黛玉就逐一吩咐了王元,王元也过去了。黛玉心里着实喜欢,一面摆了香案拜了天地,拜了父母,一面再传王元过来,端整见老师的礼物门包。一连几天倒也烦得很。却说贾政、王夫人、李纨三个人,见兰哥儿连捷了,十分欢喜,也忙忙地应酬了一番。宝钗却为宝玉错过这场,心里头未免有些怅怅的。幸喜她素性大方,一毫不形于词色。倒是曹雪芹素来和他好,见四个人中了三个,单是宝玉病着不曾进场。要想别了林、姜二人移过来伴他寂寥,无奈林、姜二人再三不肯放,只得常来走走。无如宝玉心绪不佳,长久不出来,连焙茗、茗烟、李瑶也久未见面。曹雪芹因此也就不来,只在那边与他们三位讲些殿试朝考的工夫,亦与白鲁十分契合,倒也聚得快乐。这宝玉听得他们三人中了,却也并不放在心上,只到父母、嫂子前道了贺,跟了贾政到宗祠内拈了香,仍旧闷闷地坐在房内。也不时到王夫人处走走,与探春及喜鸾闲谈。探春也帮着喜鸾、平儿料理帐房的事务。宝玉无情无绪的要便往栊翠庵内打探湘云、惜春是否在潇湘馆,谁知她两个一天倒有十个时辰在那边,要便住在那里。宝玉心里益发烦得受不得,去了几遍仍旧回来。这一晚王夫人因喜鸾的吉期将近,叫探春约了李纨、宝钗上去商议。宝玉就一个人冷清清地独自睡了,在枕上翻来覆去,看着一盏银灯半明不灭的,只听得窗儿外瑟瑟的一阵一阵下起雨来。这雨又不大,只是一点一点地滴在阶墀上,房檐下挂的风马儿也叮叮当当的响。恨得宝玉叫麝月出去将那风马儿解掉了。再过些时,雨却住了,倒反模模糊糊的窗上有了月色。宝玉在枕上烦得了不得,只有叹气掉泪的分儿。只见晴雯急忙忙地走进来说道:“宝二爷,林姑娘在那里等着你,你还不快走。”
  宝玉立刻站起来,跟着晴雯便走。正要走出门,只见袭人走进来,张开手拦住了门,说道:“宝二爷,现在咱们二奶奶在屋里,你往哪里去?”
  宝玉恼起来道:“你而今还要管我么!”就推倒了袭人出来。正走间,遇着王夫人,便道:“宝玉,你往哪里去?”宝玉急得很,就哭出来道:“我要去看看林妹妹。”
  王夫人冷笑道:“好个傻孩子,你死了这个心罢。林妹妹已经许了姜解元,早晚就要过门去。你这会子做什么还跑过去?你老子叫她躲着不见人,你还想去拉扯她,你仔细着老子要捶你!”
  宝玉听了这个信,急得没了命似的,也不管王夫人,一直望着潇湘馆跑进去。只见潇湘馆门口许多灯彩火把,彩轿也在那里。宝玉赶进去,见黛玉艳妆着正要上车,宝玉就跪下去,抱了黛玉的腰,哭道:“林妹妹救我,你死也不要到姜家去,我情愿跟着你一块儿。”
  只见黛玉呆着脸儿,笑道:“这是我哥哥做的主,不干我事。”
  宝玉哭道:“好妹妹,这是什么事,由你哥哥做主呢。”
  黛玉笑道:“你而今守着你的宝姐姐就是了。”
  宝玉哭道:“我往后总与宝姐姐不见面、不言语。”
  黛玉笑道:“不中用了。我做了姜家的人,终究要去的了。”
  宝玉哭道:“你就到姜家去,我做奴才也情愿,也要跟你去,总要妹妹做主。”
  这黛玉就总不言语。宝玉拉了黛玉的衣哭道:“林妹妹,你向来是和我最好的,又最疼我的,到了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?不要说而今,你只看从小相处的分儿也该顾恋些。”
  只听见黛玉说道:“紫鹃你过来,送宝二爷出去歇歇,我正要上轿,倒被他闹乏了。”
  宝玉情知不是路了,不如剜出心来,便一手拿着刀,要剜出自己的心来。只见黛玉笑道:“你道我真个的到姜家去,我而今已经是没心的了,管你什么心来。”就一会子把妆饰卸去了。宝玉道:“真个的,你也瞧瞧我的心。”就一手伸进去剜出一个心来黛玉只冷笑着,掉转头去走开了。宝玉自己只血淋淋地站着,疼又疼得很,就放声大哭起来。忽听见莺儿、麝月叫道:“宝二爷,宝二爷,怎么魇住了?快醒醒儿吧。”
  宝玉一翻身,原是一场恶梦,冷汗浑身,心里还像剜过似的十分疼得紧。枕上肩下早已湿透了,冰冷似的。见宝钗尚未回来,因想起姜景星果然有因,现今又中了高魁,怕良玉不是这么着?倘然林妹妹真个的姜家去了,我这做和尚的还在家里做什么?又想起梦中情景,黛玉那么样不瞅不采,当真这样我还要活着做甚的。一时间痛定重思,神魂俱乱,又咽咽地哭了一回。又想起黛玉梦中的光景,原也卸了妆饰不肯上轿去,只怕真个的被姜家聘定了。这林妹妹自己拿得定,一心地惦记着我也还翻得转来。只是又说而今是没心的了,这又怎么解?又想道:“常听说梦儿反样,梦红穿白,梦死得生。果真反样起来,林妹妹又是个有心的,真个的不到姜家去了。这也不好,林妹妹后面说不去,倘如反样起来,又是真个的要去了。”
  正是哽咽寻思,莺儿已请了宝钗回来。这宝玉听见宝钗回来,就翻转身朝着里床装做睡着了。你道为何?只为梦里头许了黛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