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到后洞来寻妖怪,不期后洞黑暗看不见,只将铁棒东西上下乱捣,恰好一棒正撅着妖怪。那妖怪忍痛不过,大叫一声,往前洞就泡,小行者随后紧赶。妖怪急了,要逃性命,又看见洞口大亮,葛藤尽倒,只得负痛往洞外一跳。谁知猪一戒紧紧守着洞口,看见一只獾子跳出来,知是妖怪,举起耙来将头一筑,急掣耙看时,早已九孔流血,呜呼死矣!小行者忙到洞口问道:“妖怪可曾拿住?”猪一戒道:“拿便拿住,只是不活的了,不知师父可在里面?”小行者道:“在里面。”猪一戒道:“既在里面,妖怪已死了,何不快请他出来?”小行者道:“师父在里面打坐哩,怎好惊动他!”唐半偈听了忙起身笑道:“不是打坐,乃以正伏邪,以无言制有为耳!”小行者听了欢喜,忙扶唐半偈出洞,又叫猪一戒到岭下人家讨一个火种来,聚些乱草败叶,放一把火将一带葛藤烧个干净。小行者叫猪一戒拖着死妖怪,自扶持唐师父一同驾云而回。正是:
     
  土逢金固体,木遇火烧身。
     
  不知师徒回葛、滕村去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第十五回 假沙弥水面陷师 小天蓬河底捉怪



  诗曰:
     佛也人兮妖也人,却从何处辨虚真?
     须眉耳目皆成面,手足肩腰总是身,
     养血弄形形弄影,积精生气气生神;
     欲知邪正何差别,好向灵台去问津。
     
  话说唐半偈师徒三人,斩断葛藤,倒拖着死獾子妖怪,驾云回葛家来。此时,葛根、滕本两个老儿正在那里疑疑惑惑,不知他二人可有手段救得唐师父。忽见半空中师徒三人落下云头,竟到草堂。猪一戒将死妖怪掼在阶下,两个老儿又惊又喜道:“救得唐师父回来便是万幸,怎么当真的把妖怪都打死拖了来!真活佛,真罗汉!”小行者道:“我们佛家专要救苦救难,难道现放着一个妖怪在此害人,不打死他还留他不成?”两个老儿道:“可知要打死他哩!只是这妖怪凶恶异常,二位老爷怎么寻得他着?又怎么就打死了?”小行者细将前事说了一遍道:“如今不过打死了妖怪,替你填平缺陷,又将无定岭上的葛藤都烧尽了,包管你这两村中平平安安,再无是非了。”两个老儿听了大喜,遂传知阖村百姓都来拜谢。这家要请去吃斋,那家要请去供养。唐半偈急欲西行,不肯耽搁,一概辞了。又分付葛、滕两老将不满山的缺陷庙拆毁,改造土地神祠。随叫猪一戒收拾行李起身。正是:
     
  若要保全身,但须存佛性。
  莫怨苦生魔,魔消实功行。
     
  唐半偈师徒三人,辞别了葛、滕两老,欣然上路,一路上坦坦平平,并无挂碍。唐半偈因说道:“葛、滕村这场功行,实亏了你两个贤徒之力。真是世无佛不尊,佛无卫不显。”师徒们在路上谈心论性,不知不觉又走了几日程途。
  忽一日,耳边隐隐闻得水声汹涌,唐半偈问道:“徒弟呀,哪里波浪之声?莫非前面有江河阻路?”小行者道:“等我去看看。”遂跳在空中往前一望,果然浩浩渺渺一派洪水,正拦住去路;再细细推测远近,却无边无岸,将有千里。近远一带,又绝无一个人家村落,心下踌躇不定,只得跳下来报与唐半偈道:“师父,前面果是一条大河拦路。”唐半偈道:“这条河不知有多远?”小行者道:“远着哩!总无一千也有七、八百里。”唐半偈道:“我们也来了数千里,并无大水,莫非就是水程所载的流沙河么?”小行者道:“想正是他,不然哪里又有这等大河?”唐半偈道:“是不是可寻一个土人问问?”小行者道:“一望绝无人烟,哪里去问?”唐半偈道:“问不问也罢了,只是没有人烟却哪里去寻船只渡过去?”小行者道:“老师父不必心焦。俗语说得好:除了死法,少不得又有活法。且等我去寻个所在,落了脚再算计。”复跳在空中,沿河一带踏勘,不但没人家,连树木也无一棵;只得踅回东望,忽见一个横土墩上小小一个庙儿。心下欢喜,遂跳下来说道:“师父,我们有安身之处了!”唐半偈道:“哪里安身?”小行者用手指着小庙道:“那不是!”师徒看见,甚是欢喜,忙挑担牵马到小庙里来。只见那小庙:
     
  不木不金,砌造全凭土石;蔽风蔽雨,周遭但有墙垣。不供佛,不供仙,正中间并无神座;不开堂,不接众,两旁边却少廊房。冷清清不见厨灶,直突突未有门窗。但见香炉含佛意,方知古庙绝尘心。
     
  师徒三人才到庙门,正打帐入去,只见庙里走了一个死眉瞪眼枯枯焦焦的和尚出来,迎着唐半偈问道:“老师父,莫非是东土大唐差往西天见活佛求真解的唐半偈么?”唐半偈听了,又惊又喜道:“我正是,我正是。师兄何以得知?”那和尚道:“既果是唐师父,且请到庙中安歇下行李、马匹,待弟子拜见细说。”唐半偈依言同入庙内,那庙内空落落无一件器用。那和尚移一块石又请唐半偈坐下,方说道:“我乃金身罗汉的徒弟沙弥,奉唐三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