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登鳌心下抑郁,也不能看书,哭啼啼睡倒牙床,日夜思想宝珠。自此茶不思,饭不想,神魂若有所失。宣爷夫妇知道,心下甚是着忙。来到书房看视,又见骨瘦如柴,口中不住只叫宝珠,知是心病,忙着家人遍请名医。诊脉用药,如投大水,日重一日,弄得宣爷夫妇见儿子奄奄一息,好不十分伤心。这个信息传到柯爷耳中,只叫:“好这畜生!品行不端,报应我家女儿了。”却传到裴爷耳中,大吃一惊:“此事我若不设法去救宣家侄儿,一则宣年兄无后,二则宝珠将来如何结果?”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裴爷又有什么巧计,且看下文。

第九回面许朱陈 硬写绝据
诗曰:
游戏姻缘不自由,多情司寇太风流。
局中侮弄浑如梦,空使冰人笑白头。
裴爷暗想:“宣生之梦由宝珠而起,今若向他说明,使柯老知之,必又有一番波折,且不知宝珠心下如何。再者宣生把事看容易了,也不成千古风流佳话。待我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一则看宣生之心可坚如金石;二则将柯老侮弄一番,磨灭他一番直拙的气性;三则使宝珠得有所归,不枉我一片救他的婆心。”想定主意,便将绮霞、绮云两个女儿唤至面前,将此事与他商议。又叫他暗暗细探宝珠口气如何,报我知道。两位小姐听见乃尊吩咐,连声答应,回了后边。果依裴爷的话去问宝珠。宝珠又执构起来道:“宣生之病,与我何干!今若借此次联姻,分明无私有弊,无怪我父置奴于死地。此事如何可行?”绮霞、绮云见宝珠回得决绝,也不朝下再说,便回复裴爷。裴爷点头含笑,命二女退下,心中打算一会,即差家人裴福去请太仆柯爷,立等有要话面谈。
裴福领了主人之命,如飞赶到柯府去请柯爷。自有柯府门公报知柯爷。柯爷因逼死女儿,与夫人吵闹几场,正在府中纳闷。忽见裴府相请,一则出去散散闷,二则也要去面谢裴年兄。但不知他请我什么话说,且到哪里知道。吩咐门公:“叫裴府家人先回,我随后就到。”门公答应出去,打发裴府家人去了。柯爷即更换衣襟,带了两三个家人跟随,坐轿到裴府而来。
不消片时,已到裴府。柯爷下轿,少不得裴府门公飞报裴爷。裴爷即刻出迎,将柯爷迎至厅上,见礼,分宾坐定,家人送茶。茶毕,柯爷道:“外日承裴年兄见教,照依办法,果然爽快。小弟感激不荆”裴爷听说,故意吃惊道:“那是我一句顽话,柯年兄竟把我的话认真做了么?”柯爷道:“凡事要做便做,有何迟疑?况此女死有余辜,尚留恋他做什么!”裴爷故意大叫道:“此女之死,吾之过也。年兄亦未免忍心至此!”说罢,连声叹息。柯爷只认悲爷当真怜惜他女儿之死,反摇手道:“年兄不必怜惜这不孝女儿。我们且说正话。请问年兄,呼唤小弟有何见谕?”裴爷道:“无事不敢惊动年兄。有一件事相烦,代挚年兄吃杯喜酒。”柯爷笑道:“有喜酒吃,年兄吩咐,小弟自当效劳。但不知年兄见诿何事?”裴爷道:“小弟有一小女,年已十六,才貌亦可去得,打点托年兄作伐,做一个冰人。”柯爷吃惊道:“你又来拿我开心了。我知道年兄只有两位千金,大的且许赵通政长子,第二已许江都督次子,虽未过门,俱已受聘。年兄哪里又有一个待字之女托我为媒?岂不是耍我老拙么?”裴爷正色道:“儿女婚姻大事,怎能将无作有,向朋友戏言!”柯爷不信道:“你这个女儿来历向小弟说明,我好做媒人去。”裴爷道:“这是舍弟俊卿之女,幼失父母,随我扶养成人。今日不好好代他择个佳婿,完成他终身大事,小弟死后怎对舍弟于九泉!这不是同我女儿一般儿,小弟可曾拿年兄开心?”柯爷拍掌道:“年兄说明,我便去做媒。却不知年兄看重哪家卿宦的儿郎?”裴爷笑道:“这位儿郎,小弟之所爱,即年兄之所恶者也。年兄莫怪,小弟方敢直言。”柯爷道:“小弟做媒,有何恶头,有何怪头?年兄只管请教。”裴爷道:“我看上了你贵连襟的令郎,要招他做东床。烦年兄去说媒,再无不成的。”柯爷听说,吃惊不小,道:“年兄有个好女儿,偌大京都怕拣不出一个好佳婿,独看上了这轻薄畜生!这个媒人小弟不愿做的,年兄另请别人罢。”说着,便起身告辞,早被裴爷捺了坐下道:“年兄又来直拙了。你做你的媒,不关你事,何必推诿?”柯爷道:“小弟恨这小畜生如切齿,我还代他做媒?”裴爷道:“你却恨他,我却爱他。相屈年兄走一遭,自当从重谢媒。”柯爷道:“小畜生此刻病重得狠呢!倘有不测,岂不误了令媛的终身?不如等他好了,再去说媒罢。”裴爷道:“不妨事的。他的重病由抑郁而起,或因结亲将喜一冲,病可立愈。就有不测,一是我女命当如此,二是我情愿的,总不怪媒人。年兄但请放心,只管说去,一说便成。”柯爷被裴爷一番言语捆住,不好推却,道:“媒是小弟说去,成与不成,休说小弟效劳不周。”裴爷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说毕,催着柯爷动身。送到门口,还叮咛道:“小弟今日便候回音,年兄切勿忘却。”柯爷答应,方告别上轿而去。坐在轿中,肚内狠笑:“长卿何其痴愚!一定要把女儿配此小畜生。又知道我与宣家仇恨甚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