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到来,代小弟责备一番,方成全他这段美事。”宣爷笑道:“这是理当如此。”说着,把那纸绝据递与裴爷收了,一而又叫家人飞星回府,速请公子到此议话。家人答应领命去了。
裴爷又向宣爷道:“宝珠虽是我做主许婚与你家令郎,到底柯年兄是他亲父,怎肯使他父女不认?但柯老直拙,若明向他说,又费一番唇舌,我自有道理,不怕不入我彀中。”宣爷听说,十分感激裴爷。正要回答,早见他儿子登鳌从外面进来,见了裴爷,很不好意思。没奈何,向前尊声:“年伯在上,小侄宣登鳌外日狂妄无知,误犯虎威,小侄该死。今日知罪不容逭,特来请罪,望年伯看家父分上,高抬贵手,恕了小侄罢。”说着,跪将下去。裴爷一把拉住道:“贤侄,你是不懊悔再来求人的,何必行此大礼?”宣公子道:“小侄的罪,擢发难数,不过信口乱言,望年伯海涵。大人不记小人之过罢。”裴爷也不叫他坐,只叫声:“住口!当着你令尊在此,你说信口乱言,如何又写下绝据与我么?”宣公子也狡赖道:“小侄何曾写什么绝据与年伯的?”裴爷道:“你亲笔写的绝据,你家尊方才看过,难道冤赖你不成?你拿去看来!”说着,把绝据掼与宣公子。宣公子拾起绝据,也不去看,一阵乱撕,撕得粉碎,捺于嘴内,只叫:“年伯呀,小侄何尝写什么绝据,不要冤赖小侄呀!”引得裴爷哈哈大笑道:“好个狡猾儿郎!亲事便许了,你听你尊翁择日下聘过来。你须依我两件吩咐:你若要是洞房花烛夜,须等你金榜挂名时。”宣爷道:“这也是自然之理。”又叫儿子过来拜谢裴爷成全之恩。宣公子依言要大拜八拜,裴爷只受了四礼,道:“贤侄从此可以无所忧虑了,去发奋读书要紧。”宣公子连声答应。宣爷道:“裴年兄还请何人为媒?”裴爷道:“仍用柯老。”宣爷笑道:“年兄用的好机关。”说罢,父子告别裴爷,上轿而去。
裴爷回后,说与宝珠知道,宝珠也暗自欢喜,深眼裴爷神机妙算。次日,裴爷果然请了柯老到来,托他为媒。柯爷心中很不舒服,暗想:“有个女儿还怕没人家!他既不允亲就罢了,一定爱煞这小畜生!”心中虽是这等想,外面又不好推却,只得代他到宣府去说媒。这一回,一说便成。回覆裴公一边择日下聘,无非从丰礼物下到裴府。柯爷是大媒,先领盒过来,与裴爷道喜见礼,坐下吃过茶,有家人来请裴爷写小姐的庚帖,裴爷就在厅正中桌上,举笔就写。方写一字,忽然两手乱飐起来,道:“这又是旧病发了。柯年兄,烦你代我一书。”柯爷笑道:“这件事如何代得?”裴爷道:“不妨事的。我女即如年兄女儿一样,可以写得的。”柯爷不知是计,便信笔一书。写毕递与裴爷一看,连称很好。忙用喜套封好,装于盒内,打发行人到那边去。聘礼一概取入后边,只留下一对金钗,送柯老为写年庚润笔之资。柯爷道:“聘礼如何转送与人?”裴爷又说不妨事,务必要柯老收了。柯爷方告别。到宣府吃了一日喜酒而回。
宣公子自定下宝珠,心满意足,发愤读书。怎么前去赴选登科,生出别的甚事,且看下文。

第十四回奸相逼婚 怨女离魂
诗曰:
姻缘本是订三生,水(失刂)何能去强成。
美意殷勤转恶意,奸权一味任纵横。
宣爷自代儿子在裴府定了这门亲,又是柯老为媒,也知裴爷用意,便力劝儿子念书。宣公子此刻心内一块石头落将下来,也想大登科后小登科,遂下帷攻苦,用心发奋。他平时本是个饱学秀才,胸罗二酉,功惜三余,略加工夫点缀,越发文思大进。那年正当大比之期,应归他本省乡试。奈因路途遥远,宣爷不放心打发他一人前去,遂在京中代他拔例纳粟,追赴本京乡试。到了场期,宣生进去,本是平昔拔深,文不加点,头场三篇,一挥而就,缴卷出场,将文字謄写出来,呈与乃尊一看,宣爷见他字字珠玑,句句锦绣,心中大喜。那二场三场宣生越发容易,早早完了。三场事毕,在家候榜。到了放榜日期,宣登鳌中了亚元,就有报子报到府中。宣爷夫妇俱是大喜,赏了报钱而去。宣生免不得去吃鹿鸣宴、谒房师、拜同年、吃喜筵,忙忙碌碌一个多月,又去用会试工夫。光阴易过,瞬息间就是次年春闱,正总裁点了裴爷,副总裁点了柯爷。一个铁面无私,一个拘执不徇人情。虽奸相蒋文富要代儿子通关节,也无从穿插,所以礼闱肃清。宣生会试三场自不必说,好似探囊取物。直到揭晓,又中了径魁第八名。报到宣府,宣爷夫妇欢喜自不必说。宣生去谒座师:一是裴爷,彼此甚是喜欢;一是柯岳丈,彼此相见,俱有羞惭之色。这些闲话不消细述。
单言殿试日期,天子临轩,考选新进士。选来选去,选出三鼎甲。那榜眼、探花不用交代他出迹,只诉状元中了宣登鳎天子见状元生得才貌双全。龙心大悦,敕赐游街三日,好不荣耀。此刻宣府、裴府、柯府人等无不欢喜,只有柯老渐有些慎悔起来。当初若不将宝珠逼死,允了这头亲事,岂不得一个状元女婿?今日白送与老裴受享。忽又转一念道:“宣家小畜生坑死我家女儿,做此败行之事,怎么反中起状元来?这也是我的眼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