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和尚,在里边抄出来。吴家的柳婆并两个丫环问着了修殿的匠人,说道:“适才一个妈妈同一位小姐因挤得乱了,走向东边去的。”故此一同来叩外边的门。小姐与雪婆同听出自家丫环的声音,雪婆忙道:“相公,你先进去了,待我开门。”江潮没法,只得道声:“姐姐,我别了。”小姐低低说道:“哥哥去罢。”
  江潮进去,见了家人,家人道:“各处寻官人不见,亏了老师父说官人在这里半日了。多承他们一片诚心,备下点心,用些去罢。”江潮口中说“不要”,一溜烟出了寺门,东张西望,刚撞着了小姐轿子,以目送情;小姐惟低头不语而返。江家家人道:“官人,仍叫乘轿去罢。”江潮不要,只紧随着小姐的轿子,低低与雪婆道:“你明日千万住在家里,我来寻访。”雪婆点头道:“是了,相公靠远些!”江潮会意,不敢近前。望着小姐下了船,自己也下了船。又遇顺风,大家张帆而返。江潮教舟子随了吴家的船而行,谁想吴小姐的画船偏行得快,江潮的船再赶不上。行了二三里,河面已望不见了。
  江潮暗中嗟叹。到了家中,天色傍晚,江潮向父母作了揖,述了和尚写疏之故。江启源与陆氏也是情愿的。只有江潮这一腔心事不好向父母说知,且愁且幸。谁想夜间又大雨起来,一夜不曾合眼。这正是:
  
  梦到巫峰尚渺茫,不禁愁绝楚襄王。
  静闻檐溜声声滴,引得离人欲断肠。

第六回 佳人有意怜才 才子多情求配

  桃靥染游丝,春思难持,东风莺燕语花枝。大块多情人不识,总是堪悲。红叶写新诗,无限相思,宝容清减镜台知。总有江郎传彩笔,欲会无期。
              右调《浪淘沙》
  江潮自进香归,明日起来,将吴小姐花笺展玩,越觉可爱,心上徬徨无措。要到雪婆家去,天又大雨不止,一连落了十余日。江潮日日在书斋中纳闷,先生也不在馆,他也无心绪读书。江老与陆氏见孩儿饮食减少,神思昏迷,只道有病,老夫妻两个甚是担忧,要请医人诊视。江潮在父母面前再三说不肯服药,父母也只得罢了。
  明日天色微晴,江潮早起,对父母说道:“孩儿因连日雨天纳闷,所以微疴难愈。今日天晴,待孩儿出去闲步一回。”陆氏道:“可要着人随去?”江潮道:“不必人随。”一径到氤氲庙前去访雪婆了。正是:
  
  情多偏惹恨,何似薄情高。
  且说吴小姐,自出殿内小角门,柳婆与两个丫环迎住,道:“各处寻觅不见,小姐为何坐在此间?”雪婆反埋怨道:“你们好没正经!只顾自家作乐,全不照顾小姐了。若非老身服侍他在此静坐,小姐娇怯怯的身躯,可不被人挤坏了?倘不见了小姐,你们怎好回去?”众人不敢则声,都谢雪婆照顾,一群妇女开路,出了殿门。小姐上了轿,见江郎紧紧跟随,心里道,“难得这样有情美貌的少年才子。若与他为配,也不枉了我的才貌双全。”看他与雪婆说话,只恐家人觉着。后来见他渐渐站远,看他下船,十分注意,小姐也十分怅别。下了船,雪婆因耳目众多,不好题起。只见小姐在袖里取出那春笺,孜孜细看,不忍释手。
  一路无话。到了洛神桥,上岸,夫人已有使女们随着,在门首悬望了。小姐下了轿,见了夫人的礼。夫人道:“我儿,你从不曾出门,今日出去一日,使我一心悬念。”小姐谢了母亲。
  雪婆随进香房,同吃晚膳,要在小姐房中安歇。夫人许了,教雪婆同晓烟睡在小姐床边。晓烟先睡着了,小姐还未要睡,坐在妆台前灯下,又将江潮诗笺详玩。雪婆乘此人静之时,悄悄的说道:“江相公才貌双全,真正是个风流情种。老身看将起来,世间也再没有这样第二个了,正好与小姐作配,是天生的一对夫妻。他又十分注意小姐,不知小姐意下何如?”小姐藏过春笺,低头不语。雪婆揣知小姐的心事,故意长叹道:“咳!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,岂不可惜?”小姐低低说道:“雪婆,自古道‘红颜薄命’。我身不由己,纵有怜才之念,亦付之无可奈何耳!”雪婆点首道:“既然小姐亦有此心,江郎也不枉了多情也!只是小姐视作寻常,江郎小小年纪,早已害了相思也。”小姐低头不语,不觉泪下。雪婆道:“佳人才子相怜相爱,自古有之。小姐不必伤怀,都在老身身上,管取成其好事。”准准说了半夜话,无非是些怜才惜貌、挑动春心的言语。忽听得窗外雨声倾注,一连落了数日。雪婆去不得,时时在小姐房中作伴。
  一日天好,雪婆要回,小姐道:“再住一日,等地上干了好走。”雪婆道:“我已说向小姐道的,那江小官人别的时节,说明日就来寻我。连日大雨,今日初晴,他必然要到我家的,不可失约。”小姐点头。雪婆谢别了,又叫晓烟唤他转来,低低说道:“你若见了江家哥哥,不要说些什么,你后日千万就来,我在此望你。”雪婆道:“我都晓得了。小姐放心,我自然来的。”雪婆又去谢了夫人,夫人道:“你常来走走。”雪婆道:“自然,自然。”一径出门去了。
  不一时,走到氤氲殿前,只见江郎先已在她家门首等候。见了雪婆,满面春风,深深的作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