妃见万岁如此有兴,便奏道:“臣妾也有俚歌助兴。”玄宗见妃子献歌,便越觉欢喜;忙命取玉笛来,玄宗亲自吹着。这时殿上下寂静无声,只听得杨贵妃提着娇脆的喉咙唱道:携天乐花丛斗拈,拂霓裳露沾;回隔断红尘荏苒,直写出瑶台清艳。纵吹弹舌尖,玉纤韵添;惊不醒人间梦魇,停不住天宫漏签。一枕游仙,曲终闻盐,付知音重翻检。”
  一曲唱罢,殿上下齐呼:“吾皇万岁!娘娘千岁!”玄宗连说:“看酒。待朕亲劝妃子一杯。”高力士上去斟了酒,贵妃满满地饮了一杯;接着虢国夫人也上去敬了一杯,杨国忠也上去进了一杯。杨贵妃酒饮多了,便觉粉腮红晕,星眼朦胧起来;玄宗见了,万分怜惜。说:“妃子醉了,宫娥们快扶娘娘上凤辇回宫睡去。”贵妃谢过恩,上去扶住永清、念奴肩头,辞了万岁,上车回宫去。李龟年上来奏称:“有《贵妃醉酒曲》,献与万岁。”玄宗听说大喜,便道:“快唱来朕听!”李龟年便打鼓板,乐工吹着笙箫,谢阿蛮作沉醉舞。那小部乐队,齐声唱道:“态恹恹轻云软四肢,影蒙蒙空花乱双眼,娇怯怯柳腰肤难起,困沉沉强抬娇腕,软设设金莲倒退,乱松松香肩亸云鬟,美甘甘思寻凤枕,步迟迟倩宫娥搀入绣帏间。”
  玄宗正听歌出神时候,忽听得外面景阳钟鼓齐鸣,把殿上下文武大臣,吓得脸色齐变,大家面面相觑。玄宗正手中擎着玉杯,不觉手指一松,哐啷啷一声,玉杯打碎在地;接着一个宫门常侍,急匆匆闯上殿来,伏身在地。气喘吁吁奏道:“万岁爷不好了!方才边报到来,安禄山起兵造反,杀过潼关,不日就到长安了!”玄宗“啊”地喊了一声,急得双目圆睁,身子直立起来。口中连连说道:“有这等事!有这等事!”杨国忠见事已败露,忙跪倒在地,不住地叩头;满殿的大臣,一齐跪倒。玄宗看了,跺脚道:“这不是讲礼节的时候,诸大臣快想一条免祸之计!”玄宗说了这一句话,满殿一百多官员,都目瞪口呆,想不出一个主意来:大家都鸦鹊无声地站着。玄宗看了,不觉大怒说道:“平日高官厚禄,养着尔等,谁知临时一无用处!”
  高力士却战战兢兢地上来,跪奏道:“如今贼势逼迫,京师震惊;万岁爷玉体为重,宜出狩万全之地,再图善后之道。
  ”接着杨国忠也跪奏说:“愚臣之意,也以暂避贼锋为是。”
  玄宗低头思索了一会,叹道:“事到如此,也是无法;只不知迁避何处为宜?”杨国忠不假思索,立即奏道:“蜀中现有行宫,此去蜀中,离贼氛甚远;陛下幸蜀,可保万安。”玄宗说道:“事起仓促,量蜀便了。”满殿的大臣,齐齐答应一声:“领旨!”和潮水一般地退出宫去。玄宗又回头对高力士道:“快传谕出去,速备车马。传旨右龙武将军陈元礼,统领御林军士三千,护驾前行。”高力士应了一声领旨,急急出宫传旨去。这时众夫人和各妃嫔,俱已惊散;独有杨国忠,随侍在一旁。奏道:“当日臣曾三次启奏,禄山必返;陛下不听,今日果应臣言。”玄宗把袍袖一摔,说道:“事到如今,还说它作甚!丞相快回府去收拾细软,安顿家小,与朕同行;朕亦欲回宫休息片刻,且待明早五鼓,再议大事。”杨国忠当即告辞出宫。
  玄宗也回后宫去,永清、念奴出来接驾。玄宗问道:“娘娘可曾安寝?”念奴奏道:“娘娘已睡熟了。万岁爷有何吩咐?待婢子去唤娘娘起来。”玄宗忙摇着手道:“不要惊她,待朕自己看去。”说着,便放轻了脚步,走进了寝宫去。宫女们上去揭起罗帐,只见杨贵妃斜依绣枕,双眼矇眬,正好睡呢。
  玄宗反背着两手,走近床前去,细细地端详了一会;忙吩咐宫女嗾下罗帐。说:“怕妃子睡里吹了风。”说着,又退出房来,有小黄门跟随着。玄宗走在廊下,见天上月色甚明,仰面对天叹了一口气,低低地说道:“天哪!寡人不幸遭此播迁,眼见得累她玉貌花容,驱驰道路,好不痛心也?”说着,高力士进宫来,回说已传旨出去,车马军士,均已备齐。
  玄宗也不说话,只低着头,向宫门外走去。看看离了长生殿,来到花萼相辉楼,回头命高力士快请诸王来。原来这花萼相辉楼,在兴庆宫的西南墙外;玄宗平日与诸弟兄十分友爱,每日朝罢,便至花萼相辉楼,与诸兄弟相见;有时带着杨贵妃,与诸王杂坐,饮酒笑乐。如今玄宗想起明日播迁,弟兄便要分散,便乘着月色,来到这个花萼相辉楼,与诸兄弟再图一见。
  诸王奉召,便齐集楼头。玄宗登楼一望,四顾凄然,便命取玉环来。这玉环,是睿宗皇帝遗传下来的琵琶;当时皇太子也随侍在一旁,玄宗命太子拨着琵琶,自己唱道:“稳稳的宫廷宴安,扰扰的边廷造反,咚咚的鼙鼓喧,腾腾的烽火烟。滴溜扑碌臣民儿逃散,黑漫漫乾坤覆翻,惨磕磕社稷摧残,惨磕磕社稷摧残!当不得萧萧飒飒西风送晚,黯黯的一轮落日冷长安!”
  玄宗唱毕,四座静悄悄的,黯然魂销;案上有现成笔砚,玄宗上去,提笔写着:“皇太子与诸王留守京师。”几字,交与太子,匆匆下楼回去。
  这时六宫的妃嫔,都已知道万岁明天要幸蜀,顿时恐慌起来;最是那班宫女,各各收拾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