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之食;在春间因邻郡濮阳、济阴绝粮,虢王命分粮一半,接济濮阳、济阴两郡,许远当时也竭力劝阻,虢王不许,济阴太守高承义,得了粮米,便即投降禄山去,虢王也懊悔不及。到七月时候,尹子琦又带兵来围城;这时睢阳城中,粮食已尽;每一兵士,每日只给米一勺,煮着树皮破纸,吞下肚去充饥。可怜那兵士终日饿着肚子,奋勇杀贼,渐渐有些不支起来;老弱的先行倒毙,日子久了,那强壮的也都活活的饿死,境状十分凄惨。但那班兵士,到死也没有一句怨言。看看城中土兵只剩下了一千多人,便是这一千多人,也个个饿得骨瘦如柴,力不能举矢。张巡和许远二人,心中万分焦灼,日夜盼望救兵不至。张、许二人也商议不出一条好计策来。围城的兵,打听得城中粮尽援绝,便死力攻城,用云梯爬城,四面放箭;那城中兵士,卧地用钩杆推倒云梯,又抛下火球去,烧断云梯。城外兵又用钩车木马,往往被张巡用木石打破;贼兵无法可施,便在四城筑栅包围。
  那城上守兵,日有饿死的,张巡命城中百姓,罗雀掘鼠,以享士卒。但城中雀鼠有限,且百姓也日有饿毙的,如何顾得兵士。张巡、许远,眼看着守城兵士,一天少似一天,便是不死的,也伤气乏力,惨无人形。张巡一日退入后堂,与爱妾申氏谈论;看见申氏肌肤丰润,便立生一计,出至堂上,传集众将士,齐至堂中,大设筵席。众将士列坐两旁,只见桌面上排列着空盘空碗;停了一会,抬出一个大行灶来,放在筵前。张巡吩咐到后堂去请夫人出来,只听得一阵环珮声响,两个丫环扶着一位千娇百媚的申氏出来。众将士见是主将的爱妾出来,便一齐把头低下。那申氏走至张巡跟前,深深裣衽着,低声问道:“老爷唤妾身出来,不知有何吩咐?”张巡看他爱妾时,越发打扮得齐整了,便指着身旁一个坐椅说道:“你且坐下了,我有话说。”那申氏半折着纤腰,打偏坐下。众人见张巡霍地立起身来,一纳头便拜倒在申氏石榴裙下;慌得申氏忙跪下地去,还礼不迭。张巡站起身来,满面流着泪,说道:“俺今已拼这条性命,做一个忠臣,也愿夫人成全了俺的志道,做一个烈妇。你看堂下众将土,都为俺忍饥耐苦,死守着这座睢阳城;我只因一身关系一城存亡,不能割下肌肤,以享众士,夫人身体肥嫩其味当比俺的肌肉美,还求夫人替俺杀了身吧!夫人这一死,不独我做丈夫的感恩不尽,便是万岁爷也知道夫人的好处呢!”好个申氏夫人,她听了张巡一番话,便毫不迟疑,当下用纤手打开衣襟,露出洁白的酥胸来。两旁将士看着,其势不好,便一齐抢上前去;说时迟,那时快,张巡早已拔下佩剑,只一剑,只听得娇声喊:“我的老爷!”那酥胸上早已搠了一个窟窿。申氏倒下地去,众将士一齐跪倒在地,嚎啕痛哭。张巡喝令把尸身拖下堂去,洗剥了放在大釜中熬煮起来。正凄惨的时候,忽见那许远也一手揪住一个已杀死的僮婢,满面泪痕,走上堂将那僮婢交给左右,一块儿洗剥熬煮起来。满堂上将士,齐声哭喊道:“小人们愿随张大元帅、许大元帅赴汤蹈火,同生共死。”一刻儿那大釜中已把人肉煮成羹,一碗一碗地盛着,端在众将士面前。那将士们如何肯吃,大家喊一声:“谢二位将军大恩!”便各各擎着兵器,一拥上城去,依旧和城外敌人对垒。可怜他们都是四五日不吃饭的人了,如何擎得起枪,射得动箭,只是倒在地上干嚎着罢了。张巡一般的也是腹中饥饿,只扶住城垛子,两眼不住地向城外望着;见有敌兵爬上城来,便直着嗓子喊起来,放出几支有气没力的箭,把敌人打退了。
  那许远坐在西门城楼上,也饥饿得头昏眼花,打几下有气没力的鼓,逼着众军士出战。那班兵士,饿得站也站不住,被风一刮,便倒下地去,如何能打得仗,急得许远只是抱头向天,大声喊道:“皇天有灵,救我一城市义士!”一日,张巡伏在城楼上,见城墙外尹子琦部下大将李怀忠,匹马在城下经过。
  张巡唤住他问道:“君降贼几何日?”李答:“已二期矣。”
  巡道:“君祖父亦为唐臣乎?”答曰:“然。”巡曰:“君世受官,食天子粟,奈何一旦从贼?”怀忠答道:“非敢叛也,我数死于战,今竟被掳,亦天也!”张巡大声道:“自古悖逆,终至夷灭;一旦贼败,君父母妻子俱死,汝何忍为此?”怀忠无言,掩面拍马而去。当夜二鼓将近,忽闻有扣关声,巡问:“何人?”李怀忠来降。”许远疑有诈,劝巡莫纳,巡流泪道:“事已至此,成败听天。”便令开城,怀忠率本部兵二百人,负米而入。全城兵士大喜,以米煮粥,饱餐一顿,精神大震。
  从此不战,张巡与许远二人,各据东西城楼,见有敌将经过城下,即苦口劝降;敌将感二人忠义,陆续有进城投降,并私赠粮食的。城中兵因得稍延时日。忽得报,说朝廷已派遣大将贺兰进明,进屯临淮;又有许叔冀、尚衡,进兵彭城。这两处地方,都离睢阳甚近。张、许二人,日夜望救兵到来;但守候了十多日,毫无影响。
  看看城中又是粒米无存了,张巡与许远商议,修书一封,令南霁云率领勇士三十人,各骑快马,冲出城去。城外兵士数千,向霁云围来,霁云令三十人分左右,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