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风息全无,张不得锦帆;护缆郎将便把一千头白山羊驱在两岸,又押着殿脚女一齐上岸去牵缆。那一班殿脚女,都是经过教练的,个个打扮得妖妖娆娆,调理得袅袅婷婷。只听船上画鼓轻敲,众女子柳腰款摆,那十只大龙舟早被一百条锦缆悠悠漾漾地拽着前行。炀帝携着萧后,并肩儿倚在船楼上,左右顾盼,只见那两岸的殿脚女,娥眉作队,粉黛成行。娥眉作队,一千条锦缆牵娇;粉黛成行,五百双纤腰显媚。香风蹴地,两岸边兰射氤氲;彩袖翻空,一路上绮罗荡漾。沙分岸转,齐轻轻侧转金莲;水涌舟回,尽款款低横玉腕。袅袅婷婷,风里行来花有足;遮遮掩掩,月中过去水无痕。羞煞临波仙子,笑她照水嫦娥。惊鸿偃态,分明无数洛川神;黛色横秋,仿佛许多湘汉女。似怕春光去也,故教彩线长牵;如愁淑女难求,聊把赤绳偷系。正是珠围翠绕春无限,再把风流一线串。炀帝在船楼上越看越爱,便对萧后说道:“朕如此行乐,也不枉为了天子一场!”萧后也回奏道:“陛下能及时行乐,真可称得达天知命!”站了一刻,萧后下船楼去。炀帝便也走下楼去,靠定船舷,细细观看。
  只见众殿脚女行不上半里,个个脸泛桃红,颈滴香汗;看她们珠唇一开一合的,便有几分喘息不定的神气。原来此时是四月初上的天气,新热逼人,日光又紧逼着粉面;这殿脚女全是十五六岁的娇柔女子,如何当得起这苦楚,所以走不多路,便露出这狼狈形状来。炀帝看了,心中暗想,这些牵缆的女子,原贪看她美色娇容;若一个个的都是香汗涔涔,娇喘吁吁地行走着,不但毫无趣味,反觉许多丑相。便慌忙传旨,叫鸣金停船,那殿脚女一齐收了缆回上船来。萧后见停住了船,不知何故。急问时,炀帝说道:“御妻你不见这班殿脚女,才走不上半里路程,便一齐喘急起来,若再走上半里,弄得个个流出汗来,脂粉零落,还成甚么光景?故朕命她们暂住,必须商量一个妙法,才免了这番丑态。”萧后笑道:“陛下原是爱惜她们,只怕晒坏了她们的嫩皮朕!”炀帝也笑道:“御妻休得取笑,朕并不是爱惜她们,只是这般光景,实不美观。”
  当帝后谈论的时候,恰恰有翰林院学士虞世基随侍在一旁,便奏道:“依臣愚见,这事也不难,只须陛下传旨,将两岸上尽种了垂丝杨柳,望去好似两行翠幛,怕不遮尽了日光。
  ”炀帝听了,又摇着头说道:“此法虽妙,只是这千里长堤,一时叫地方官怎能种得这许多柳树?”虞世基奏道:“这也不难,只须陛下传一道旨意下去,不论官民人等,但有能栽柳一株的便赏绢一匹。那穷苦小民,只贪小利,不消五七日,便能成功。”炀帝称赞道:“卿真有用之才也!”便传旨出去,着兵工二部,火速写告示,飞马晓谕两岸相近的百姓人家:有能种柳树一株的,赏绢一匹。又着许多内侍,督同户部官员,装载无数绢匹银两,沿途按树发给。真是钱可通神。不上一日工夫,这近一百里的两岸,早巳把柳树种得密密层层。炀帝坐在船上,看众百姓种柳树种得热闹,便说道:“这才是君民同乐!
  朕也亲种一株,留作纪念。”说着带领百官,走上岸来,众百姓见了,一齐拜倒在地。炀帝走到柳树边,选了一株,早有许多内侍把那柳树移去,挖了一个深坑,栽将下去。炀帝只把手在上面摸了一摸,便算是亲种的了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二回画长眉绛仙得宠幸迷楼何稠献车
  众百姓??炀帝亲自来种柳树,大家便愈加踊跃,不消五七天工夫,把这千里隋堤,早已种得和柳巷一般。春光覆地,碧影参天,风来袅袅生凉,月上离离泻影。炀帝看了,连称好风景!又对萧后说道:“从前秦始皇泰山封禅,一时风雨骤至,无处躲避。幸得半山上五株大松树遮盖,始皇说它有功,便封它为大夫,称五大夫松。如今朕游幸江都,全亏这两行柳路遮掩日光,亦有大功,朕便赐它一个御姓,姓杨吧。”因此后世的人,唤柳树便唤杨柳。当时萧后见炀帝加封柳树,便凑趣道:“今日陛下得了同姓的功臣,也该庆贺。”便命左右看上酒来,奉与炀帝。炀帝接酒笑道:“真可当得一个功臣!”饮了几杯,便命击鼓开船。
  一声鼓响,一千殿脚女,依旧上岸去牵着锦缆,手擎着彩鞭,赶着山羊,按步走去。此番两堤种了杨柳,碧影沉沉,一毫日影也透不下来,时时有清风拂面,凉爽可人;那众殿脚女在两岸走着毫不觉苦。炀帝带着众夫人在龙舟上饮一回酒,听一回歌,乘着酒兴,便带了袁宝儿到各处龙舟上绕着雕栏,将两岸的殿脚女,细细地选着。只见那些女子,绛绢彩袖,。翩跹轻盈,一个个从绿杨荫中行过,都长得风流苗条,十分可爱。
  看到第三只龙舟上,只见一个女子,更长得俊俏:腰肢柔媚,似风前杨柳纤纤;体态风流,如雨后轻云冉冉。一双眼秋水低横,两道眉春山长画。白雪凝肤,而鲜艳有韵;乌云挽髻,而滑腻生香。金莲款款,行动不尘;玉质翩翩,过疑无影。莫言婉转都堪爱,更有消魂不在容。炀帝对着那女子从上看到下,从下看到上,看了半天,大惊道:“这女子柔媚秀丽,竟有西子、王嫱般姿色,如何却杂在此中!”炀帝正出神时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