嘶力疾,喘不过气来。他还死挣着大呼:‘快唤吾儿杨勇来!快唤吾儿杨勇来!’一口血喷到罗帐上,猛把两眼一翻,便把身子挺直,不言不语了。
  “文帝死过以后,杨素真地帮助炀帝登了皇帝大位。从此杨素的权势,便压在炀帝上面,他引进了许多奸臣,什么萧怀静、麻叔谋一班人,横行不法,闹成如此的局面。好在这炀帝自从即了皇帝位以后,从来不问朝政;他这时有了三宫六院,八十一御妻,尽够他淫乐的了,但他总念念不忘那位宣华夫人。
  他做天子的第三天,见各处宫院妃嫔夫人都来朝贺过,独不见那宣华夫人前来朝贺。他便忍不得了,把预备下的一个金盒儿,外面封了口,御笔亲自签了字,打发一个太监去赐与宣华夫人。
  “那宣华夫人,自从那天违拗了炀帝,不肯和炀帝做苟且之事。如今见文帝死了,炀帝又接了皇帝位,知道自己得罪了新皇帝,将来不知要受怎的罪,独自坐在深宫里愁肠百结,又羞又恼。后来她横了心肠,准备一死,便也不去朝贺。他又想自己究竟是新皇帝的庶母,谅也奈何我不得。
  正是回肠九曲的时候,忽见一个内侍,双手捧了一个金盒子,走进宫来,说道:‘新皇帝赐娘娘的,盒内还有物件,皇上吩咐须娘娘亲手开看。’宫女上去接来。宣华夫人看时,见盒子四周都是皇封封着,那盒口处,又有御笔画押。宣华夫人疑心是炀帝赐他自尽的毒药,想自己绮年玉貌,被文帝选进宫来,陪伴年老皇上,已是万分委屈的了;如今却因为要保全名节,得罪了新皇帝,不想便因此断送性命。一阵心酸,早不觉两行珠泪,直向粉腮儿上落下来。宫中许多侍女,见宣华夫人哭得凄凉,便也忍不住陪着她淌眼泪。合个宫中,哭得天昏地暗。那送金盒来的太监,守候得不耐烦了,便一迭连声地催她开盒。宣华夫人,延挨一回,哭泣一回;到末一次,她被内侍催逼不过,把牙齿咬一咬,小脚儿一顿,嗤地一声,揭破封皮,打开盒儿来一看。转不觉把个宣华夫人看怔了。这金盒里,原来不是什么毒药,却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同心结子。左右宫女,都围上去一看,一齐欢喜起来,说道:“娘娘千喜万喜!
  ”倒把个宣华夫人,弄得娇羞无地。她把盒儿一推,转身去坐在床沿上,低头不语。那内侍见宜华夫人既不收结子,又不谢恩,便又催她说:‘娘娘快谢了恩,奴才好去复旨!’两旁的宫女,谁不巴望夫人得宠,大家也可以得点好处,便你一句我一句,劝她说:‘娘娘正在妙年,难道就竟在长门深巷中断送了终身?如今难得新天子多情,不但不恼恨娘娘,还要和娘娘结个同心,娘娘正可以趁着盛年,享几时荣华富贵。’这宣华夫人原是个风流自赏的美人,如今听了众人的劝,由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:‘新天子如此多情,我也顾不得了!’当下袅袅婷婷地站起来伸着纤指把结子取出,又向金盒拜了几拜。那内侍接过盒子,复旨去了。
  “这里宣华宫的侍女,知今天新皇上要临幸太妃,便急急忙忙把宫中打扫起来;放下绣幕,撇下御香,那一张牙床上,更收拾得花团锦簇,大家静悄悄地候着。看看初更时分,不见御辇到来;过了二更时分,也不见动静。快到三更了,大家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,忽听得远远嚈嚈喝道的声音。大家惊醒过来,一齐抢到宫门外去守候着。只见御道上一簇红灯,照着一位风流天子,步行而来。
  “原来炀帝初登帝位,六宫新宠,真是应接不暇,在萧后跟前,又须周旋周旋。又因子占父妾,给旁人看见,究属不妥;故意延挨到夜静更深时候,悄悄地来会宣华。这宣华夫人在宫中,又惊又喜,又羞又愧,弄得情思昏昏,不觉和衣在床上矇眬睡去;忽被宫女上来悄悄地推醒,也不由分说,簇拥着走出宫来,在滴水檐前,和炀帝相遇,身旁的太监,高擎着红灯,照在宣华夫人脸上。宣华夫人不由得匍匐在地,低低地称了一声‘万岁’。炀帝见了,慌忙上前用手搀住,领着走进宫去。
  这时屋内红烛高烧,阶前月色横空,映在宣华夫人脸上,娇滴滴越显红白。炀帝把宣华的手儿一引,引在怀前,低低地说道:‘今夜朕好似刘阮入天台!’宣华夫人只侧着颈儿,不言不语。
  炀帝又说道:‘朕为夫人寸心如狂,前日之事,几蹈不测,算来都只为夫人长得美丽风流,使朕心荡。如今天缘凑合,疏灯明月,又见仙容,夫人却如何慰藉朕心?’炀帝连问数次,宣华不觉流下泪来,说道:‘贱妾不幸,已侍先皇,名分所在,势难再荐。前日冒犯之处,原出于不得已,万望万岁怜恕,况陛下三千粉黛,岂无国色?何必下顾残花败柳?既污圣身,又丧贱节,还望陛下三思。’炀帝听了,笑道:‘夫人话原是好话,无奈朕自见夫人以后,早已魂销魄散,寝食俱忘;夫人倘不见怜,谁能治得朕的心病?’好个隋炀帝,他说到这里,便深深地向宣华夫人作下揖去,慌得宣华夫人忙把炀帝的袖儿拉住,便情不自禁,抬头向炀帝脸上一看,月光正照在皇帝脸上,见他眉清目秀,好一个风流少年。自古嫦娥爱少年,炀帝如此软求哀恳,宣华夫人心中早巳下了一个‘肯’字,只是羞答答说不出口来。
  正在这当儿,左右送上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