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叙坐入席饮酒。杨三爷问道:“那位贤弟前去走遭?”金毕山道:“小弟愿往。”杨三爷嘱咐说:“贤弟进城探信,切不可闯入恶贼之门。恐有疏虞,反为不美。你可住大悲阁悟达和尚那边探听虚实,即速回来要紧,要紧!”金爷答应一声“晓得”。酒席散了,金爷打了个小小包袱,辞了杨天盛,别了众人,直出庄门,离了乌山,赶奔而去。这且不表。
  且言恶人李雷所行的恶事,他母亲并不知道。后来渐渐传入耳中,太太同他兄弟商议,说:“他如此行为,将来必有大祸临身,必要带累母亲兄弟。为今之计,只有劝解劝解才好。”大公子李振远好恶,二公子李鸣远好善,人都称他为弥陀佛,更且孝道。李雷得意,起造府第之后,他母子另居一宅,有老家人李善扶侍,每日攻书,不管兄长之事。那一日太太将二公子叫到面前,说要劝解李雷。二公子闻言,叫声:“母亲,孩儿已知道,欲禀知母亲,又恐母亲忧恼。今日母亲既知,便着人将哥哥请来,母亲教训一番,从中苦劝,恐有回心亦未可知。”太太即着李善去请,不一刻李雷到来,叫声:“母亲,叫我有何说?”太太叫他坐下,说:“我儿,你父所生你弟兄两个,你兄弟幼小,不知时务,所定王大人的小姐,也要打点迎娶过门,以了我老身心事。如今亏得世兄随提拔与你,陡然富贵。要将起先日子,日食难挨,亏不尽林相公周济,久已别却阳世。要时刻不忘行些方便才是。若伤天害理,难见鬼神,难见祖宗。为娘不说你,谁人还来劝?你自己以后快快将邵青打发回去,不要他畜生呀!你这行为,难免杀身之祸,那时带累为娘与兄弟,无处逃脱,你心何忍?”二公子接口,叫声:“哥哥,母亲金石良言,望兄长依顺,也不负母亲守孀,抚养你我一生之苦也。”言罢,眼中流泪。太太亦是二回流涕。李雷听得太太之言,心中怒恨,叫声:“母亲,谁人见我行的坏事?蒙世兄叫我在此捉拿叛党强盗,有何杀身之祸?就是有祸事临身,一人做事一人当,决不有累你母子。”说罢,佯扬去了。太太痛哭一场,二公子流泪相劝不提。
  且言李雷怒冲冲走到南书房,叫声:“老邵呀,反了反了,真正反了!”邵青问道:“大老爷,太太邀请,有何话讲?大老爷如此怒冲冲不知何事?”李雷便将母子相劝之言说了一遍,说:“老邵呀,我大老爷欲将他母子逐出,省得在我府中碍事。”邵青说:“大老爷息怒,这个容易。只须如此如此便了。一者消大老爷之怒,二者永无后患。”李雷此时正在气头上,一听即刻差了数个教习前来,吩咐:明日前途等候,扮做强盗,劫杀二公子,太太不可杀,丢在路旁任他去罢。又吩咐两个大脚老妈,明日请太太二公子看会,又叫喊了一乘小轿侍候。恶人起此歹意,谁知天理不容,早有一人听见,正是:隔墙须有耳,窗外岂无人。有一书童叫做王福,是老家人李善的外甥,听得他们的商议,心中暗叹说:李大麻子,你丧尽天良!你害别人还犹可,怎么害起生母胞弟来?何不相救太太公子来。忙来见李善,将此言说了一遍。老家人闻听此言,如大海崩颓,高山失足,急忙飞报里面,来见太太二公子。叫声:“太太不好了!”太太便问何事慌张,李善便将此言细禀一遍。太太一听,只吓得魂飞海外三千里,魄绕巫山十二重,“哎呀”一声,跌倒在地。二公子连忙抱住,说:“亲娘醒来!”叫了数声,太太悠悠醒转,满眼流泪,放声大哭。李善叫声:“太太,公子,此时哭之无益。依老奴之见,速速收拾细软,趁今晚开门逃走便了。”母子急忙止泪,开箱揭笼,把首饰细软打了个小小包裹,老家人背了一个,二公子背了一个,等到天晚人静,方能逃走。
  且说李雷要将母亲兄弟劫杀,只因一时之气,听信邵青之言。后来气消,一想到底骨肉天分,心中不忍。当晚正与邵青吃酒,忽然一想,一声大叫,道:“邵青,我把你这真正畜生脸,王八旦,你拆散我母子手足,你丧尽良心。”说罢,手起一个五鬼把门,将邵青打倒在地。邵青爬起身来说:“大老爷,并非门下心毒。以消大老爷之气,行不行在于你,此事不行,等门下再想别法,何必动打。”李雷说:“只要离得眼前就罢,快快想来!”邵青说:“大老爷,别处可有房子?将太太二公子搬到那里去住,此事岂不两全其美?一者省得吃用大老爷,又不碍眼;二者又不伤了母子手足之情。”李雷点头,说:“这桩事可以行得。”即叫书童王福去请二公子来。王福答应而去。
  且说母子主仆三人等到夜静之后,背了包裹,来至后门。谁知上了锁难开,三人十分着急。书童走到太太这一边,看来门户开着,灯火尽灭,喊了数声,无人答应。心下明白,想是从后门逃命,一直赶来。远远好似有人声音,走至近前,叫声:“太太,二公子,黑夜来此何干?”太太公子闻听大惊,不敢啧声。李善问道:“你可是王福么?”回道:“正是。”李善遂将太太公子逃走之事说了。王福道:“不要走了。大老爷此刻回心转意,如此如此”说了一遍,四人走回。太太转回中堂,王福领了二公子来见了李雷。坐下,李雷说:“兄弟,你可领母亲到贤桥,那里有所房子去住吧。随你干什么营生,只当你我是旁人,两不相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