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张三进内到面前,双膝跪下,说:“母亲,孩儿远离膝下,有缺甘旨,望老娘恕罪。”太太道:“我儿罢了,起来。”叫溜儿打酒办菜,溜儿拿了经折出门,来到酒馆,把经折一掼,说:“三太爷回来了,快快与我办几样菜。”那张三也是溧水一霸,店上闻听,哪敢怠慢,七手八脚把几样菜弄好,着人送去。溜儿又上街打了一吊子酒,打发他回去。他一家母子夫妇,一桌开怀畅饮。饮酒中,太太说:“我儿呀,为娘有句话要告诉你,又怕你性子坏,生出事来,恐有性命之忧。”张三说:“老娘,孩儿从来不曾忤逆你老人家,只管说来甚事。”太太道:“自从你出外二年,溧水出了一个狠人,你道是谁?就是李大麻子。他自见了经略大人冯承受,说是与他是世兄弟,委他查拿叛党不法之徒,还给他一方金图章,连知县都怕他,为他盖了府第。家中现养有四楼教习,打手不计其数。奸淫不论男女,惨杀无分老幼,谋人田地,夺占房产,无人敢惹。如今百姓称他为活阎罗。那一日李雷骑了牲口,带领教习,经过间壁豆腐店门首,见了巧子有几分姿色,他叫教习抢了就走。可怜他老子舍不得只生一女,上前想夺,被李雷把手一推,老头子站不住,朝恶水缸上一撞,只见那两脚一蹬,鼻孔流血,脑浆迸裂,死于非命!”
  张三闻言,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。一山焉能容得二虎,只见他帽子底下细辫子滴溜溜竖将起来。太太看见,叫声:“儿呀,不要动气。此人有官府靠山,可是惹不得他的。”张三忍气道:“老娘,孩儿明日要到苏州公干,你老人家早些安睡吧。”是晚各自安寝。次日天明,起身净面漱口,只听得敲门,叫溜儿开门,共有三四十位,都是街坊上的地痞无赖,一哄而进。说道:“三太爷回来了!”张三道:“众位兄弟,今日好早呀。”众人回道:“三太爷,早昨日三哥一更天进城,我等就得了信。想与三哥接风,又恐天晚了不便,特此今日大早来此,请三哥到韦驮殿,看绣球花饮酒。”张三穿上长衫,同了众人出门。上得街来,只见街坊上的人喊声一片,这个说“三太爷回来了!”,那个也说“三哥回来么?”你道张三如何回答?只“回了”两个字。说罢了,把头一晃,扬长而去。
  不一时到达韦驮殿殿内,火工道人看见,飞报和尚。老和尚闻报张三太爷来了,吓得魂不附体,只得勉强率领道人,颤颤惊惊迎接出来,口称:“三太爷,贫僧接迟恕罪。”张三道:“和尚罢了。”同众人进了山门,果见佛殿前有喏大一棵绣球花,开得正盛。众人上了大殿,即刻在廊下摆开桌子,食盒内端出四大拼盘,各色食物,有密腊金的牛肉,杯箸齐全。众人拿壶斟酒,大块牛肉吃个不止,大碗酒喝个不住。旁边道人看见,叫和尚说:“你去拦一拦,佛地上吃不得牛肉。吃了牛肉,香烟就没有了。”和尚叫道人去说,道人摇头不敢。和尚只得上前,叫声:“三爷,大殿供的三尊古佛,三爷是敬佛的,佛殿上吃牛肉,不当人子---”张三闻言大怒:“我把你这秃狗驴!”把桌子一掀,家伙打得粉碎。和尚一见,吓得没命飞跑。张三说:“众位兄弟,我们别处去吃罢。不在里受此秃气。”说着,领着众无赖一同出了庙门,直奔杏花楼楼上。店主一看,忙叫:“张三太爷!”张三道:“店东,你们发财了。”店主道:“托三太爷福,倒也罢了。”陪众人进店,上了楼,楼上食客尽是些生意人,见是张三来了,你也让桌,我也让桌,纷纷会帐溜了。不一时空出四张桌子,走堂的上来揩抹桌子,摆上小菜,问道:“请爷们点菜。”张三道:“啰嗦什么,直拣好的端上来摆!”不一会,酒菜俱全。众人饮酒作乐,直吃至下午,都有八九分醉意,才起身下楼会帐,各自纷纷告别散去。
  且说那张三一人,乘着酒兴,踉踉跄跄来到西街,又奔东门大街。进了栅栏,抬头一看,只见一座冲天照壁粉墙画仙鹤,他就一晃进了大门,开言骂道:“呔!我把你这些龟子龟孙,有能事的出来会会你张三太爷!”这里正是李雷府第,门内坐着些看门家丁,平日作威作福惯了,乜着眼看了张三一眼,说道:“你这大头,哪里来的?在我们李大爷门前擅敢骂起人来,想你活得不耐烦了。”张三又要开言,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人,带着一条恶犬。只见此犬,生得十分狰狞,身子足有八尺开外,浑身如黑漆一般,眼似铜铃,耳如削竹,齿若钢锋。用条铜链子锁脖牵住,乃是一条西藏獒犬,力如狮虎。那牵狗的人,乃是山东派来送礼的。这位爷出来,正遇着张三在那骂人,他向张三道:“你敢在此撒野!可知此狗的厉害吗。”张三大喝一声:“囚攮的,谁怕这劳什子!”这个爷见张三骂他,心头火起,用手朝狗面上一指,又打了一个哨子,将铜链一松。那犬朝前一窜,把大头闻了一闻。他此刻把张三太爷的一个肉头,认做一个大肉圆子,吠一声扑将过来!张三看见,说声“不好!”把身子一闪,早已躲过侧面,翻起一掌,夹着千斤气力击去,把狗打歪。抢过去,趁势双手将狗提起,握住两只后腿,嘶的一声,竟把狗撕为两半。鲜血淋淋,朝那位爷们劈面摔来。那人一看,魂飞天外,哪敢迎敌,没命地跑着躲到里面去了。
  看门家丁见张三凶猛,齐声说:“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