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家业凋零,难以度日,兄弟百年之后,他过继儿子,将来家财多是他的名下;二儿子在家终非了局.不若就送他进京,将来弄出一个官来,也是我的受用;兄弟一死,都是我的了,岂不为美!”想罢,道:“你们路上辛苦了,安歇安歇,我明日去收拾行李,叫二相公同你们进京就是了。”打发张能、李得二人出去,他就把那二百两头拆开书皮,取了三四锭放在腰里,余者教妻子拿去收了。正是:闲在家中无摆布,陡然富贵一齐来。
  那云宗拿了银子,便叫:“二小厮在那里?”那云文正在外面皮顽,听得父亲叫他,他便走到最前道:“做甚事喊我?我是不挑水的。”云宗道:“呸,你如今不挑水了,叔叔有信,叫你进京与他为子,要享富贵呢。只是将来不要顽了。我今带你上街买两件衣裳,明日好同他们进京的。”云文听了.好不欢喜,遂跟云宗上街,买了几件衣裳、鞋袜等件,又买些鱼、肉、酒来,预备明日打发儿子动身,忙了一日。当夜治酒,管待张能、李得。次日五更起来,一同吃了东西,张能、李得起身,云宗送了儿子一程,不表。
  且言他三个人在路行程,非止一日,到了京都,进了相庥,呈上回信。大师赏了五十两银子:“辛苦,歇卧去罢。”二人叩头谢赏,领云立来见。那云文见了相府的威仪,有些胆怯.冒冒失失.走上前道:“爹爹在上,孩儿拜见。”--那爹爹二字,是在家教了来的。太师道:“罢了,随我到后堂见你母亲去。”云文随太师来到后堂,见了夫人,拜了四拜,又与小姐拜了兄妹之礼,当日夫人吩咐收拾书房,那一切的床帐被褥都是新的,又代他做了两套新衣裳,都是妆花织锦,光华灿烂。正是:陡然富贵非容易,顷刻荣华实在难。
  当晚家宴,却好是正月十五的日子,相府中张灯结彩,吹竹品丝,好不热闹。赏灯饮酒,到了三更,各自去安歇。次早太师叫家人下帖,请文翰林、钟御史饮宴,要择吉日送子女上学。那钟御史是两下说通了的,见帖即忙打轿,亲自到文翰林府中约他同往,不表。
  且言云太师当日收拾花厅,张灯结彩,备了三席,到午后,见堂官来禀:“钟爷和文爷到了。”太师吩咐开中门。那一声吩咐宅门上传将出来,只见那些值日效用的官儿,一对对都来伺候。三声炮响,两番吹打,方开中门。文、 钟二人到了门口,先投了帖,一刻,只见两个中军出来,向文、钟二人道:“太师爷有请。”正是:一声传请非容易,足见斯文品格高。
  那文、钟二人怎敢走中门,禀了两番,只见檐前堂官迎将下来,道:“相爷有请,烦钟爷陪文爷登堂,相爷不迎接了。”二人听了.方才随堂官步进中堂。太师相迎,二人要行庭参礼,谦让再三.只行了个宾主礼。礼毕告坐。茶过三巡,叙了几句寒温.便请到花园坐下。太师吩咐家童铺下红毡,叫女儿同哥哥云文出来拜见先生。拜毕,太师又下礼拜立正。文正忙答礼道:“晚生领教。”行礼之后,方才坐下。太师有心要看人才,向钟佩道:“就请令郎十八日同文先生到舍读书,不知尊意若何?”钟佩道:“若得如此,卑职幸甚。”忙打躬谢了。文正坐了首席,钟、云二人开席相陪,左右乐声齐奏。安座己毕,方才两边家人上来。忽听得花厅外耳门一响,见一人金冠绣袄,带醉而来道:“诸公好饮,就不呼我一声?”往上直走。左右皆惊。你道相府内也有人闯席?正是:只为一人闯席,遂教平地风波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 雁都统城边巡奸隐 刁国舅宫内讨人情
  词曰:
  交好相逢情重。冤家见面眼红。偏偏窄路两相逢, 结下冤仇万种。
  目下难分强弱,到头自辨雌雄。人容到底鬼难容.费尽机谋何用。  右调[西江月]
  话说那云太师见人闯席而来,抬头一看,却原来是刁国舅。你道这刁国舅怎生得进来?若还走大门来,就要几番通禀,费多少事,方能得进来。只因他为人不端,在府中吃了酒,推着看灯踱月,出来看人家妇女,所以他也不用执事,只自己单人独马,带了几员家将,在外乱闯。那晚偶走后街云府花园经过,忽然风送一阵梅花香味,扑在脸上,他便乘着酒兴, 下马寻梅闲步。这相府的花园,岂无人看守?只因灯节下,府中有丫鬟来来往往,在门口看灯,门却没有关,看园的老儿只道是家里人行走,也不来问,故而刁国舅推门直入,顺着梅花路径一直走上来,却撞着太师宴客.太师道:“不知贤侯到此,老夫失迎了。请坐饮一杯,何如?”那文正、钟佩都立起身来了.那刁国舅不论好歹,便醉醺醺的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倒……倒是要扰的。”便向首席上一坐,道:“诸公请坐。”左右添上了杯箸.三人只得坐下.云太师见他占了首席,心中不悦,便向文、钟二人丢了眼色道:“倒得罪了。”二人笑道:“岂敢。”那个刁发听见道:“老……老太师说什么?”大师道:“老夫说,我吃醉了。”刁发道:“再吃几……吃几杯。”三人见他醉了,胡乱吃几杯各散,钟、文二人起身告退。刁发见了道:“钟……钟先生回府,我奉陪。”说罢起身,一同走出。太师送出宅门,一躬而别。
  不表文、钟二人各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