偎,强认作十重铁甲;一个绣裆若折,捺不定三寸毛锥。避的避,就的就,那讨轻车直上武陵源。霞侵鸟道,不忍听宛转娇啼;云掩鸿沟,奈难住嘘吁巧喘。做到兴酣玉杵沾红浪,力尽乌江溢白波。
  余尔陈是极急的肚肠,少不得也下些水磨工夫,自然是要个款款轻轻,深怜缓惜。早起庆喜贺新,这都是不可少的。似这一个少年书生,遇着了一个妖娇女子,怎不做玉天仙捧在手中。以一个初出行院,不曾迎新送旧惯的,遇着了一个文雅书生,也必至相亲相爱,两下里已热吸吸的了。况且娼家派头,日高还未起来,吃些鸡子酒,梳洗已毕,已是日午。略抹抹牌,着着棋,打几回双陆,调弦弄管,便是一日。东道又到了。
  一枕阳台梦正酣,映窗初日弄朝暹。
  弦歌又捉传杯去,岁月堪嗟乐意淹。
  这小娟又喜弄些文墨,这余尔陈会得点染几笔,便就教他撇几笔兰,又指点令他作几句歪诗,日子尽混帐得过。
  不觉又是一月,那龟子与老鸨又思量寻一姐夫了。余尔陈也待再与他些银混过去,倒是小娟道:“这样也不是你的日子,也不是我的日子。他这样人家,便或担挑的银子,也填不满。你须有尽时,我又出不得风尘,这须不是长策。若你果有心,挈得我一同出去,便做小伏侍到底,我所甘心。”
  余尔陈正在梦里,被这一点化,也似醒了些,便央弱生对龟子说道要娶他。龟子只是摇头不肯,说道:“咱家坐下千来两债要还,每日费用也须得两数银子,都靠着他。把他嫁了人,将什么还债?将什么过活?余相公也要转动一转动,也等咱们再寻一个人,多捉他两数银子。咱们门户里边,当不得他家的。”不但不肯与他,倒要他起身。只得又央弱生说:“或是三百五百,或是一千八百,凭他出一个价,我措置与他。”龟子道:“不卖是不卖,他在这边一日一两,也擢他三百两。他怎么做强要我的?叫他别想。莫说五百,就是一千,我也断不与他的。”
  纵教珠十斛,未许买娉婷。
  这小娟只是倒在余尔陈怀里,哭将起来。余尔陈好生过意不去,想道:“我如今囊箧将空,家中没有寄来。三五百金,还须借贷设处。他如今竟不肯放一个嫁字口风与我,怎处?”
  那厢见余尔陈出手也慢,料他必是前去后空,拿不出。定想着要讨了他,就不肯用钱。在小娟的面前,红着脸儿发话道:“你自小儿吃穿,拜教你吹弹,也不知费尽了我多少心机,多少钱钞。如今只待随着孤老,我看你做什么!我这般人家,说不得一夫一妇,早间送旧,晚上迎新,日里的不算。没钱王孙公子立刻要他起身,有钱便花子也顾不得!嫁是不嫁的。回复了你的肚肠,莫要捱过了日子,两相耽误了,闹的吵的。”
  这余尔陈也涎涎的不好过,也就私下与小娟计议道:“我在此不用钱,你妈絮聒,连累着你;在这里用钱,他原是喂不饱的个狗,也当不得正经。不若回去,拿了千金,再找上一个有势力豪侠的,定要弄你去。”
  细雨泪偷垂,心伤几欲摧。
  何当倩磨勒,夺取出深闺。
  小娟道:“舍得舍不得你去,但你手底无钱,要赎回我的身子也甚难。不若你先回去,再图谋罢。你去之后,他必令我再去迎新客。我既适了你,情投意舍,断不肯再抱琵琶。拼得打骂,我立心以死自誓。他或者无或奈何,你又重聘相求,放我有之。但须古押衙其人,若不能制他,无济于事。又有你千金设处,不知何如?若托之空言,有觅妾于九泉之下耳。”余尔陈道:“我阅人多矣。所见才色,无出卿右。况德性又自过人,上天下地,自必相从,肯惜千金,负我佳卿乎!”小娟拈笔取花笺书一绝道:私语喁喁泪暗垂,千金莫吝赎蛾眉。
  何时杯酒残灯下,重诉今朝惜别离。
  尔陈也濡笔和一律道:
  金尽床头橐欲垂,临岐执手蹙双眉。
  丈夫然诺无轻负,肯令延津剑久离。
  尔陈又对弱生道:“小娟与我作合,全恃贤姐。我此行当立致千金以赎小娟,其中还要贤姐替我玉成此事。”只是小娟含凄饮咽,好生不胜。那龟子见余尔陈去,不胜之喜了。
  余尔陈到家,极口称道小娟才德,所以为他留连:“如今他誓死相从,我已允他赎身,因囊橐萧然,归家措置。”其妻极是贤惠的,并不阻挡,但千金也不是旦夕有的。这边小娟才貌,人人都晓得,但未破瓜,人不轻易来看他,这番便有厚价,思量结好。小娟并不肯相见,道:“我与余郎相约,并不从人。”鸨儿大怒道:“我家里要日趁日吃,怎并不从人?我今偏要你从人,看你硬得我过么?”那小娟只是闭门。来的队进队出,要见小娟,小娟只是不肯,还连累鸨儿受了人家几场骂。鸨儿恼了,也骂道:“贱歪落骨,贞节牌扁断不钉到俺们门上来。许你嫁一千两,决不九百九十九两放你出门。不许嫁,不怕你生了翅飞去。你道从良好,在这厢朝朝杯,夜夜笙歌,穿绫着锦,少什么子童后生,日日新鲜。从了良,撞了个狠大娘,赶在灶脚跟前,粗衣淡饭,老公不得近身,还要打折你的筋哩!”先是骂,骂不肯,渐渐也强领几个子弟们进来,见了他那样不梳头,不洗脸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