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彼释氏方借我以争光,非我借彼以生色,犹之乎高刁-盛名之士,为当事者必欲罗而致之座上以为荣耀?岂是那一班干名希誉,求托门墙,希传衣钵,称为弟子门生者比耶?“说罢,皆拊掌大笑。
曼师随起身凭栏一看,东见东胜神洲,南见南赡部洲,山岭如菽,人马如蚁,历历不爽。曼师曰:“咦,彼方争荣辱于弹指之间,正所谓‘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’也。”且住,这话说得忒大了,且分明些个,方不落看者褒贬。要知道佛家所谓四天下,总在须弥山之四面。这须弥山就是世界,世界是侧的,只因大到极外,世人道是个平的。那日月原在须弥山上周回旋转,照耀东西南北四个世界,转到东南,则西北是夜;行向西北,则东南是昼,并不是出于东,没于西,从地下、海底回环也。上界在其巅,中界在其腰,下界在山脚之阴。日月不到之处,即阎罗天子所居,种种地狱所在。今世人认做地狱在于地底下,那有这个道理。即所谓四海,也就是须弥山之涧水四面汇注的,如沣水出于终南,镐水出于太乙,济水出于王屋,淮水出于桐柏,五溪发于武山,三峡下自岷山是也。
闲话休叙。当下曼尼辞了刹魔公主,回至卸石寨,述与月君。到次日酉刻,忽有黑气冲天,掩了夕照,几乎对面不见人影。曼师道:“甥女来了。”鲍姥、隐娘皆白回避,唯曼师、月君腾身九仙台上相迎。见那魔主,随从有八个魔女,前两个,都拿着翻山搅海灵蛇矛;次两个,拿着绕指柔掩月飞霜剑;随身两个,各执一柄九彩风翅火云蒸日月掌扇;后两个,一执倭银锤,一执乌斯金瓜。簇拥着刹魔公主,骑着一匹怪兽,月君端视他怎生打扮:玄发青鬟,生成堆叠,千秋不用妆梳;玉骨脂肤,天然芬烈,历劫何须熏沐。穿一领胜鲛绡,天孙织就无缝缕金衣;罩一件赛鹤氅,神女裁成有带飞霞帔,裙拖八幅云华,波纹簇簇;靴着一双锦礻幼,莲瓣齐齐。颜和皎月争辉,眸光溜处,纵然佛祖也销魂;神将秋水争清,杀气生时,恁尔金刚亦俯首。虚度了三千余岁,豆蔻含香的处子;实做他亿万百劫,枪刀出色的魔王。
刹魔主见曼尼与月君相迎,遂下了坐兽,执了月君的手,自发至足,看了一回,笑道:“真个风流煞!”月君笑答:“若不风流,怎得到人间一走?”刹魔又说:“好个伶牙利齿!”月君又道:“齿牙不伶俐,怎见得刹魔公主?”公主大笑道:“我若是男儿,定要与汝做个颠鸾倒风的夫妻。”月君道:“不敢请耳,固所愿也。”刹魔主道:“真乃我辈中人,与尔结为姊妹何如?”月君大喜,遂交拜了四拜,称魔主为姊。月君向着曼师道:“我还要拜姨娘哩。”曼师笑道:“一个甥女,尚且把我劈头支扛,开口不得,何况又添一个?来不得,来不得!”三人胡卢一笑,方才坐下。
月君先问魔女姓名,刹魔主道:“执矛的,就是武陵蛮王征侧、征罚执剑的,一名空空儿,一名青青儿,就是聂隐娘所闻名逃避的。执扇的,一名摄魂姑,一名吸神娃,还是处子。
落后两个,一即鸠盘茶,一即桃花煞。“八个皆辫发盘成的高髻,鸟羽织成的衣裳,光华闪烁,有万般颜色。足着销金龙风朱履,都是一样妆饰。月君看那兽时,狮头九尾,龙身麟趾,翠毛金鳞,狠觉异样,又问魔主:”此是何兽?“曼师代答道:”西母之麟与应元天尊之狮交合所生,才产下来,即飞至须弥山顶,我父王阿修罗收来用作坐骑,所以瑶池将石麟锁着,恐他又去偷那吼狮子,生下个不像样的杂种来。“月君道:”只怕是吼狮子去偷汉哩。“三人又笑了一回。
随命摆上酒肴,四海九州的珍品毕具,酒是女真国奶子烧,半侵酒酿,又加百花自然汁,出自月君杜造。斟人玉斝,亲递于刹魔。刹魔接来一看,其色如海棠花,其气如郁金香,呷了半杯笑道:“味虽芳烈,却不是天然酿就,多用人工杂凑的。”
月君道:“总是尘土之物,何足当姊姊一噱。”随命素英、柳烟,邀众魔女去宝华寺妙香轩内饮酒。
刹魔指着柳烟问月君:“此女何由在此?”月君略把情由-说,刹魔道:“此女有二十年风流之福,原来到是贤妹作成他的。”月君不解,请叩其故。刹魔道:“他曾为后羿宫人,始而被宠,后即见杀。自后托生为夏姬,又为羊后,及太平公主,在我魔道中轮回的。淫福未尽,如何可以守节?到那时候便知。”月君随问:“武墨还有福分否?”魔主道:“正是他将贤妹的玺文来投于我,我已收了他。待过二三百年,教他转个男身,做个风流帝主。”月君谢说,具见魔道大方,不在此计较。
大家通天彻地的讲论,早见月上东山,翠阴满座,魔主遂起身挽着月君的手,行至水帘洞口。月君道:“此内即小妹卧室。”刹魔步进看时,正中设一张沈香七宝床,四角皆悬夜明珠,两行各六把盘龙楠木交椅,下面一张大理石几,左右各十二扇织锦围屏。刹魔道:“亦是人间洞天。”随向曼尼道:“烦姨母分付侍女们,各自安寝,不必伺候,我与月君只就此同榻了。”
曼师去后,刹魔道:“我还要问句私心话。”月君笑道:“姨母都听不得,一定是那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