吩咐不必株连,即时传令回院,毋得惊动地方。只拿现获假官一名,也不拷讯,竟将一造龙须大板,打个不死半活。
你这这老焦,一头褪下裤子,一头还讨酒吃,乱叫丽卿不要如此取笑。幸而乘醉受刑,未肯就死。当场复取三百斤样枷套上,标着神?T假官,立枷一月。只正他一个假扮官员的罪过,随即签下安民大榜,晓谕诸民。一概余党,都置不问。
你说,既打死了一名犯人,业有形迹,如何可以根究余党。这是察院老爷明明晓得是一班书呆们作景,设酒聚欢。故此男女混杂,不该冒窃了朝廷的名器,所以只得把焦彦贵置之重法。那柳貔貅也招不得诬罪,其余姑置不究,总是按台一心只要安静为主,因上不加株连。真是天地父母,居官仁爱之心,借一儆百的道理。只是焦老爷既入罗网,不得不借重做个焦头烂额的上客了,正是:阎罗注定三更死,定不留人到五更。
可怜焦老官,一旦风光化为齑粉,挨不到第三日,呜乎哀哉,伏惟尚餐。随后他妻子母夜叉知道丈夫身死,细探情由,知为诗社流殃,冒官速毙,隐恨于怀,遍访这班创典的文人,随会的女客,希图报复。哪知这干人恐防株连,预自潜藏,一时何处寻觅,因此渐渐冷淡去了。
姻缘未就遭磨折,鼠盖高蓬肠欲绝。
席散筵飞惊醉颜,掀天塌地加霜雪。
我甚怜焦彦贵,才陪琼宴,忽然身殒。可见小人连这假筵席桌面都不能够安然享受。只可恨惊散了簇簇状元,赶走了一班新贵。却可恨这母夜叉竟做出那续梁山的手段,实是焦夫人变幻不同,作小说家靠他伎俩,又腾驾起许多云雾。


第五回驾薰风背地兴波

诗曰:
虽然南北不同缘,桂窟生涯亦自妍。
混沌分时原有窍,应教凿破个中天。
从来美男姿色,如宋朝、子都、弥子瑕一辈,都是南风的宗派。后世有要从背底营生者,自当供奉三君子,事如神明,尸之祝之。。然后可指望尾闾川流,驼峰山压,取之不竭,用之用余,所谓取精多而用物宏耳。照明如今的梨园,都奉什么老郎为优祖。你道老郎是怎样一个人物?实是一个婴儿的塑像。想必他生前原是小官出身,死后升做老郎的。凡中各脚色装扮完了,先要到行头箱上,奉老郎深深一个肥揖,方才方场,声音响亮,舞蹈自如。不然,老郎就要装腔做势起来,等你开口不得口,动不得手,露出马脚,一场笑话。竟不知这桩典故,从何处得来?据我胡乱注解,想必老郎原是小官,究竟故此把小官便认作老郎。又闻闽中有一种叫做榕树,凡有小树生长在榕树前边,那榕树必要曲拱老干,斜扑着那小树,勾搭着了,便把枝柯紧紧的缠住在小树身上,小树也渐渐倒在榕树怀里。两树盘结,刀锯不开,因而顾名思义,就取名曰南风树。树既奇特,名复典雅。要晓得,最无情的莫如草木,尚然做出这般榜样,正是:草木多情尚如此,如何人肯不云云。
近又看无声戏中有一秀才,以千金聘娶一个娈童,花烛合卺,俨然夫妇。后因此童年纪渐大,欲窦盛开,恐怕相聚不久,又虑红颜衰落,日夜抱持涕泣。此童亦深体他怜爱已到极处,无可表着自己的贞节,忽然想出一个妙计来,暗地里自加宫刑,竟将一把利刃割去翘然之物,情愿做了司马迁,自下蚕室。你道这等交情还数甚么同衾同穴。后来又因众朋友中,不慊气他独占尤物,就乘他阉割的名色出首,说私弄宦官,弄得家私罄荆直到此呆物故,他还终身扮作女装,柏舟自矢,替他抚养前妻生的儿子。后来其子发了科甲,尚不知抚育之恩,反出龙阳之手。有情如此,安得不借重庠序相公,动张公举,旌奖门闾,以垂不朽。
要晓得,人生在世。岂无好尚。意南而南,意北而北,任凭那欲魔注定。只这一点念头,就是有回天拔山之力,万不能够牵转他的了。今我有个譬如,譬如美女佳人,只好贮之金屋,谓之房稿可也;娈童可儿正好随我四方,谓之行卷可也。如今做秀才的人,那有只读房稿,不读行卷之理。况且两榜人物,行卷内文字好的,然后想他的房稿。抑且论起理来,老天既生出人这两样东西,同归于妙,原不曾叫人只取一样的。我见如今的人,好走后路的,不惜身家,不顾性命,比那走前路的更凶十倍。但不知此中意味,何独深长,至于如此之极。正是:只为后庭能遣闷,不因红粉便忘忧。
话说梁、张二公,当初在虎丘寺里恋着一个天下闻名的小官王子弥,分明是宋朝转世,弥子后身。又与那大来头和尚,叫做三茁,一同在千人石上饮酒时节,相约余丽卿探访花姝。不期这日,梁、张二人撇了王子弥,不带他去,那知正中了三茁这贼秃的机缘,便宜行事。那三茁呵:挂名佛子,寄迹缁流。专走南北两行,酷好阴阳二妙。假斯文,吟风弄月,认为佛印前身;真大胆,饮酒宿娼,赖做济颠再世。大抵万法同归,独此居然第一。
那和尚原与王子弥两个是莫逆深交,情同夫妇。那日在席上,见他替几个朋友猜枚行令,勾脚捻手,已是心里十二分不乐。原有些酸缸发作,醋瓮将翻的光景。当时就要思量发作起来,只因在席的都是些相公,无可奈何,勉强含忍。满肚皮只要他到寺里来的时节,当面与他厮闹一场,也好戒训他的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