块。做官的没法处置,看见桌上只有一顶簇新的纱帽在那一边,就把这帽子双手合在那秀才头上。那秀才担了这个头,带了这顶纱帽,摇摇摆摆,对着做官的作几个揖,走了出去。正值驾长大叫一声,惊将醒来,却是一个怪梦。
你道那驾长三更半夜,为何大惊小怪叫喊起来,只因倚妆在水里把舵一扳,那驾长睡着在舵楼上,恰好被舵杆横打了一下,带梦喊叫起来,连声”有贼、有贼!”船上水手一齐掌火寻觅,照到船舵边,只见有一个人将手紧紧抱住着舵,身子都浸在水中,连忙救起。原来不是个贼,是一个落水的妇人,生得十分标致,却不象小户人家走出来的。火速报知察院,察院老爷着令进舱,问他是何等样人家,缘何失水?倚妆瞒过前情,假话支吾,哀求怜救。若得容纳为婢,伏事夫人,感恩非浅。
那察院船里还有太夫人、夫人在里头。那太夫人、夫人做人极好,只因未曾生得儿孙,极肯向善。故此两人极力在做官的面前怂恿,要他收留在膝下。就是做官的一生行谊端方,毫无苟且之念。若把别个官府撞着倚妆,看了这般绝世的仪容,莫说自已又没有儿子,就是有儿子,也要起私欲之心,收留在身边,做一个如夫人了。纵使夫人不贤慧,此女不顺从,你道男子汉的心肠,又是绣衣公的声势,如何执拗得他。毕竟千方百计,也要弄他到手。可耐撞着倚妆,又是个贞烈妇人,到这田地拚着性命,寻一条死路。譬如前番落水,老早死了,到今朝也还只是多活几日,就死也甘心的。这样说起来,倒不是投生,后来投死了。殊不知其中有一个原故,假使做官的不是一个正直无私的好人,那老天也决不引倚妆来到他船上。还有一说,从来察院并不带家眷,如何今日船内又有家属。只因察院老爷尚有太夫人在家,平日奉事极孝,不忍久离膝下。故此将次回京,预先接到途中,舟中相会,一同进京,以便朝夕定剩船泊水中,正拟解维,凑着倚妆的造化。若不是船里有太夫人与夫人在里头,察院老爷也决不肯收留,抑且不便收留的。
你道这察院是何等样人?瓜田李下,自卫极严。今倚妆投水,蒙他收救,这也算是一个大数。倚妆之一生,分离会合,都在这察院一个人身上。前番花案,置之不问,倚妆已荷帲幪;今此收留,从死得生,倚妆复蒙拯救。故察院实是倚妆的一个天大的恩人。倚妆一见夫人,便有主意,求他收纳。就是倚妆这一双眼珠,也是一些不差的。那夫人看见倚妆:一团羞影,媚态千般。双眉娇蹙,雅韵无穷。岂湘妃之后身,抑水仙之同伴。滚花漂叶生香,蛟藏龙宫至宝。
夫人说道:“如此佳人,岂可不加培护,必当终始爱惜。令得一佳偶,以谐伉俪,方不负我一番留育之意。”太夫人与夫人欣喜异常,又幸得做官的两心相合。但只是察院转展回思,昨夜这梦甚是奇怪得紧,说道神明把那人头丢在我怀里,明明是应在此女身上了。他如今投到我家,我如今收留在此做了女儿,却不是在我怀里么!但是那个秀才来夺,情由未知属何应兆?难道我的终身结果,全在这女子身上不成?我试看此女,原不是一个落薄的人,我且留他在这里,以为梦中后验。就对太夫夫、夫夫说道:“好将些新整衣服,把他换了,叫他就拜我二人做了父母。”又吩咐一家男妇大小仆从人等,嗣后都以小姐称呼。
次日开船不提。但只是倚妆在船中,一心想着丽卿,不知飘流何处?又记挂文娟、弱芳,不知存亡若何!甚是幽郁。他道文娟、弱芳虽是多情,至于结伴寻芳,实出倚妆倡意。不料同舟遭覆,万死一生。今幸我身,暂借一枝,忧喜交集。究竟此身怎样结果?正是:悲欢亦有姻缘在,欢处还从悲处人。
颠倒机关人不识,请君细问梦中神。
三位才女岂乐行游,只因讹传花案,虑有余波。倚妆把事势指画,十分有理,不得已相约定了撇下各家老妈,并不带香闺珍玩。共抱贞信一心,坚不肯舍。逐寄此身于一叶,飘泛浮萍,曳浪而已。不料思聚而偏散,求安而得危。天公有意,河伯多情。离离合合,千回万转,总是千古至趣。莫谓老天老实,不会做风流韵事。即我挥尘而谈,无非代老天附会一二,绝非无影之嚼舌也。看官莫忙,且喜渐渐的好事近了。
第十一回陡题名喜联待诏
词曰:
罗衣拾得桂枝香,透出春风两袖凉。
翰苑已曾添国士,琼林未许伴娇娘。
知逢乐事悉多少,止为情深恨短长。
漫说蟾宫花样巧,宫袍早被泪痕伤。
三位女郎,只因一句风闻,弄得拖泥带水,比当日三人一处,愁绪相怜,幽怀各揣,倒算做黄柏树下弹琴。今日忽然四散,虽各借得一枝,眼眼生人相对。即花盟之事,事出创闻。若遽吐露一番,也未免惊人耳目,说这班多事青楼,原属妖怪,反不使人知重了。只得隐而不言,各各待缘觅巧罢了。因思三生,既是科目中人物,姻缘又该配了才女。有造物为主,何若故为离间,而必使之流离琐属,几至陨命乎!据说起来,都是天不做美,以至于此。此古分所以有搔首问天之难,与天高莫诉之恨也。殊不知他们,若不是这一番遭危构隙,涉险伤生,直到那个万分至极之处,怎显得倚妆三个是直正节妇,丽卿三个是的确情郎。故此也不要把天来一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