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,名庄,秀蔼可人。急为聘名家女鹤官,以委家事。时村中有孀妇,生遗腹女而逝。女殓其母,而抚其女,名曰弃儿,瞩媳鹤官曰:“试乳哺之,长必有福。”年二十始与论婚。一日,与生更行装,随一婢一媪,遍辞戚属,云:“将往游太行。”村人争来送行,甚有牵衣泣下者。女曰:“善视吾儿即报德,毋恋恋也。”

  言已,抽剑划地曰:“以此为界。”视划迹如血,而车马已远矣,庄后获解官东浙,岁饥,擅发仓廪,触怒长官,奏劾之。

  朝廷遣官来勘,庄伏谒甚恭,而官人殊傲慢;及详视履历,大惊,问父母姓氏,告之,忽伏拜曰:“是吾兄也。”自云大梁籍,父母居汴时所生,名严,亦少年科甲。每闻父母云:“有兄居扬。”不意晤于此。且云已遣人迎养矣。因出资代兄斡旋,得弃官无余罪。严亦新迁官即莅任。无何,使者回,仅携婢媪来,云太公太母晨起游太行,数月不返。闻之惊悼,遣人四访,无消息。庄即移家于汴同居。严新丧偶,即以弃儿妻之,甚相得。至今村人感其德,于厉王庙侧建祠肖像祀之,曰双仙庵。

  陆氏女衢州人郑某,幼明旷能文。娶会稽陆氏女,亦姿媚明爽,伉俪绸缪。郑尝于枕席间曰:“吾二人相欢至矣,即我脱不幸,汝无复嫁,汝死,我亦如之。”对曰:“方期百年偕老,何不祥如是。”凡十年生二男,而郑生疾病,对父母复申前言,陆氏但俯首悲泣。郑竟死。未数月而媒妁来,陆氏相与周旋。舅姑责之,不听。才释服,尽移其资,适苏州曾工曹。成婚方七日,曾生奉漕檄考试他郡。行信宿,陆氏晚步厅前,有急足拜于厅前,称郑官人有书。陆取视,外题“示陆氏”三字,宛然前夫手迹也。急足忽不见。启缄读之,其辞云,“十年结发夫妻,一生祭祀之主,朝连暮以同欢,资有金而共聚。忽大幻以长往,慕他人而轻许,遗弃我之田畴,移积蓄于别户。不恤我之二子,不念我之双亲,义不足以为人妇,慈不足以为人母。

  吾已诉诸上苍,行理对于冥府。“陆氏叹恨不怿,三日而亡。

  卷二柯寿菊柯寿菊,字丹薏,广陵乐工女生。其大母八十诞辰,梦女冠持赠丹菊一枝为寿,翌晨,女生,进以名之。髫龀失怙恃,叔无赖,鬻入勾栏中。六七岁,闻人诵诗,窃爱之;见文士即求指授,一听了了。十岁初度,口占一绝云:“戏控青鸾下碧空,十年尘梦堕西风;此生不作韩枢密,愿抱秋心老蕊宫。”

  一时传诵,佥谓是儿命薄心高,恐非佳兆。及长,美而侠;富儿大贾,争以缠头媚之,辄时分济寒。年二十,自以千金脱籍。私谓狎客某甲曰:“儿齿日渐增矣,浮沉风尘中,终无了局。频年积,不下十万金,颇可自给。愿乘色未衰,择一才貌惧优、可同白首者,托以终身。君阅人多矣,烦留心物色;倘当意,不吝谢也。”甲笑曰:“诺,容徐图之。”有山阴陶公子者,少年俊美,薄游广陵;艳女之名,兼利其资,赂甲求为说合。时女已独居谢客,甲特往述公子向慕意,并盛夸其门第才貌。女命导公子至,相而后可。既至,果一见目成,两心相许。公子言妻相祭频年,死在旦夕,虽暂居鋍室,一俟中馈虚人,即当正位。甲居中怂恿,女喜,遂定割臂之盟。定情后,两情缱绻,誓同生死。

  居无何,公子告女曰:“将如京师,纳资求官。”问:“何官之求?”曰:“倅丞可耳。”问:“何不求守牧?”曰:“固所愿也,奈资不足何?”问:“所绌儿何?”曰:“五千金足矣。”女笑曰:“此亦甚易办,妾当足成之。奈何甘就冷宦?”公子大悦。翌日,女为治任祖钱,出五千金付公子曰:“趣速经营,早去早归,免妾久盼。”公子唯唯,订期珍重而别。逾期公子不至。女问某甲,但饰语支吾;及坚诘不已,甲乃实告。公子固携归乡里,入京求官,皆属诳语,且其妻悍妒,亦不敢纳妾媵。女知为公子所赚,殊不恚愤,笑谓甲曰:“妾初见若言大气浮,固虑少年轻薄,不可终恃,今果然也。”因详问公子里居第宅,自买太平巨舫,携媪婢五六人,径如山阴,僦屋而居,与公子望衡对宇,戒众勿泄。瞷公子母寿辰,贺客盈门,女华妆命舆往。公子方肃宾在堂,骤见女至,大惊失色。

  众客不知谁何?睹女容光焕发,讶为天人,凛然不敢正视。女乃向众客敛衽致词曰:“妾广陵乐工女柯寿菊也。诸公非公子族党,亦必贵戚,妾有微忱,愿为诸公陈之,可乎?”佥曰:“愿闻。”女遂备述公子赚已始末,已,乃指公子而数之曰:“妾始以若贵公子,必知自爱,故遽以终身相托,不虞轻薄儿居心龌龊。但涎妾卖笑金,巧设骗局,自以为得计,不知妾卖笑金固用之不竭,特笑若太器小,无福以消受之耳。”公子闻之,汗流满颐,惶愧俯首,默无一词。众客为之缓颊,并好言抚慰,愿其为调停,令公子谢过,仍践前盟。女谢曰:“诸公休矣,此等龌龊儿,妾誓不与相见。今所以不惮劳苦,千里而来者,诚以若今日可负妾,异日负君、负亲、负妻、负友亦何不可!故特将若人暴告诸公,俾各慎与交游,勿受其诈耳!”

  众以女言爽诀,知不可挽,因谓公子所携归五千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