觏止,两相慕悦;外言无翼自能飞入,内言无翼自能飞出。

  大抵声应气求,直如好友;虽男女异体,亦各忘形。既占同心,即期聚首;情之所钟,真如针芥相投。固结莫解,并非贪人欲之私贱等淫奔也。即有时情不能禁,偶越范围,必须用力操持,谨守分际。昕夕觌面,俨对大宾。偶一失足,男则狂且,女则荡妇。老子云:“不见所欲,则其心不乱。‘是不可不慎而又慎也。”杜氏听姮儿所言,已窥大意,不禁默默叹惋。

  乃屏去侍女,悄谓姮儿曰:“贤妹好期已近,非愚嫂妄论,两大人择婿未免太失检察。奈何?”姮儿闻之,泪下如雨。杜慰之曰:“贤妹不必伤感。如何斡旋,愚嫂必肯效力!”姮儿见杜氏直抉其隐,默自惊异,不觉红晕两颊,益增悲哽。杜曲为劝慰,笑曰:“愚嫂归来,俗冗纷纠,家中房舍多未能到,未识贤妹住屋共几楹也?”姮儿谓卧房及婢女所居共八楹。杜氏故左右周览,信步至婢房前,反手试搴其帷,蓦见奚生,大惊。

  回首问姮儿,此何人也?姮儿以杜前言有因,意已罄悉底蕴,当不媒蘖,乃腼腆直答曰:“此奚生也。”并具告崖末。且谓:“住此业经三口,无隙可出;如有苟且,神明共殛,惟嫂氏察之!”杜氏习闻奚生之才,及详度其仪容举止,的是不凡。默叹姮儿鉴赏有真,又恐因羞致变,乃慰之曰:“贤妹独具特识,如欲缔逑好,久留在此,究非善策。宜速为计。”姮儿含羞答曰:“妹方寸已乱,惟嫂所命。”杜知姮儿之意已决,素稔王媪是姮儿心腹。独召媪至,附耳授计,趣其速归。又正色谓奚生曰:“妾为君事,煞费经营,君宜努力进取,为闺中人生色,切勿有负。”奚生感泣再拜,指天信誓。漏初下,杜计王媪已将车至,预遣去适园纪纲人等,悉召姮儿身旁妪婢至己房中。

  命姮儿结束,略带金珠钗饰,由适园与奚生偕遁。姮儿故有四婢,长名木鸡,年十四,日听眉语,素解主人意,亦命俱去。

  又以千金付王媪,留为二人食用之资。杜一一处分已,携姮儿手,叮咛赠语,姮儿挥泪,裣衽再拜而别。一时竟无一人知者。

  漏二下,杜命稽察门户,严加頲键。漏三下,忽报姮儿住房火起,俄顷烈焰炽天,举室惊慌,群争扑灭,而八楹已成灰烬。

  幸间架不与他屋毗连,尚未延烧别院;惟姮儿未曾拯出,木鸡尸亦俱毁。公与夫人悲恸欲绝,杜氏再三劝慰,乃已。某甲方准备亲迎,忽得此信,大失所望,日惟沈溺勾栏,藉以排解。

  亡何,而东楼之祸作矣。初,某甲藉父势,在乡何恶不作。曾直指使者巡方过此,叩马鸣冤者数百人。直指素有包老之称,阅词大怒,据实一一封章入告,并劾其父纳贿鬻爵数条,确有佐证。朝廷震怒,即日降旨,削其父子爵,远戍烟瘴充军,沿途不得逗留。所有家产,一概籍没入官。某甲在路,恶创溃发,寻毙。冢宰公老年恸子,兼以跋涉劳顿,未几亦殒。一家竟无噍类矣。姮儿既偕奚生出亡,自携木鸡,与王媪在穷乡买屋一所,竹篱茅舍,荆布自甘。王媪伪称为甥女,见者但诧其美,而不知其为女公子也。奚生仍居妗氏家,偶来与姮儿相见;亲如兄弟,敬如朋友,一言不敢狎亵。以感姮儿知已,惟恐有负;下帷攻苦,连战俱捷。廷试得馆选,授翰林院编修,乞假回籍完姻。是科主试官六人,公冢子已晋少宰预焉。以与奚生同里,谒见时倍觉亲洽,闻公旧有东床意,未免振触同怀之情。

  悼念亡妹薄命惨死,又念某冢宰父子如此结局;妹若在,更难为情,反以早死为幸。当奚生旋里,少宰托带家书中,盛夸奚生才品俱优,自庆得人,且嘱公为之留意执柯。姮儿自奚生计偕北上,日闭门焚香,鼓所购管夫人旧琴,聊以消遣。

  间或教木鸡下棋;或遇花开时,对花写书数笔;或作诗填词,以抒怀抱。一日读老杜《佳人》五古一篇,反复披吟,不胜感慨!忽王媪与木鸡从外联袂趋入,笑称贺喜,谓顷妗氏传言,奚生已授编修,乞假归娶,不日可到。姮儿闻之,心窃自贺。及奚生归,先使人报知姮儿。既谒某公,执礼甚恭,袖出少宰家书。公阅之不胜叹息。送奚生出,归与夫人言及少宰家报,意似怨夫人当日失计。杜氏在旁闻之,笑曰:“恭贺两大人,小姑固无恙,今某甲靡有孑遗,正好鸾胶重续,请勿嗟怨!”

  公与夫人相视愕眙。杜笑言:“当日火灾。故己所为。”乃备述尔见缕,公与夫人大喜。先迎姮儿归,风示奚生遣媒纳聘,涓日合卺如礼。

  双缢庙任迂叟,浙右儒生而无子,惟一女,名之曰宜男。饰雌为雄,聊娱膝下;延师教读,以充石麟。时有东邻之子白云娥者,其父耄年所得,虑其娇柔难育,为之贯耳披鬟,呼为云姐,附任氏之学。与宜男为窗友。时女年十三,男年十四;两小无猜,二情相洽。校书赌诵,互角聪明;女或胜之,则划云之面,相与嘲笑。适师外出,女之母与姑入塾,不识云之为男也,视其柳眉叠翠,杏脸舒红,与其女壁合珠联,争辉并耀。叹曰:“使宜男而果男也,使配云姐,真一对好姻缘。”姑曰:“侬合为媒。”问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