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人来。”伯纯听了,忽然击节大笑道:“挹芬警我不浅!我今夜便要脱弃一切,借你妆阁作我个清修道场哩。”说完,觉得心地开朗,连眼前那只电灯也似光明了许多。
  两人又饮了几杯,听得窗外萧萧落叶,远远的送来一阵秋风,带着些残歌余笛吹来。接着一阵笳鼓声,四郊相应,把庭前落叶惊得乱舞。伯纯不觉感怀家国,一段牢骚非诗莫吐起来。
  便就几上写了《秋兴八首》道:
  落叶萧萧枫树林,鬼来窥户夜森森。
  一天霜压关山壮,万里魂归海国阴。
  白发未消他日恨,黄花犹识故人心。
  西风高处应无禁,倘为征人送暮砧。
  太液无波玉蝀斜,颇闻天子字重华。
  九秋鹰饱能摩翅,八月河清尚待槎。
  仙露擎成双掌泪,暮烟吹落一城笳。
  如何灵沼芙渠岸,寂寞开为红蓼花。
  西山隐隐起斜晖,南雁冥冥入翠微。
  幽谷哀猿能独笑,向阳秋燕故群飞。
  过江庚信文章重,入洛机云志未违。
  正是长安工进颂,西山无语蕨初肥。
  江左人才擅赌棋,不遑涕泪为人悲。
  帝城羽戢开元日,仙仗旌旗建历时。
  杨恽成功为告密,冯唐易老孰驱驰。
  江头日落归暝晦,万户秋风起暮思。
  控弦鸣镝入阴山,歌笑无端塞两间。
  属国册书空万里,兴王魁璧耀重关。
  芙蓉小院开金,辇路清尘照玉颜。
  白鹿南来干气运,梯航闻已列朝班。
  霓羽仙人在上头,骊山殿宇一时秋。
  登台神女工贻佩,欠聘天孙善织愁。
  枳棘风高栖野鹘,莼鲈味老狎浮鸥。
  中兴诸将皆髦俊,压骏弯强列大州。
  司隶将军一夕功,偶然安攘满寰中。
  殊恩泪沐苍生雨,大国歌开壮士风。
  羊角玄经丹灶冷,昆明云锦露房红。
  铜台西峙漳流壮,赫赫威仪坐钓翁。
  西去江源自演迤,东来神物失摩陂。
  麒麟文蹇穷留廓,蛱蝶香残冷抱枝。
  渐老情怀中酒易,平生哀乐为人移。
  千秋怅望同萧瑟,古屋荒江涕泪垂。
  说(写)完,掷笔叹道:“意尽于此,泪尽于此。挹芬,你差个人送我去罢!”真是:杜老哀时有涕泪,一时清唱动江关。



  第三十回奖能员咄嗟供内帑  趁盛会奔走觅街车
  却说那戚少甫自到了京里,亏他浑家的能干,刘鉴字(佥事)的帮衬,不上几月居然充了个科员。那时刘佥事已托着国恩主知升了司长。少甫原仍住在他家里,天天回来总有笑有说的。只那天竟变了个样子,满脸忧愁,不住将两手摩擦着,像掌中有什么决策定计的机械一般。可笑他忙了一回,还如没忙一般,嘴里不住咕哝着说:“这事从那里辨去?”那位戚太太见了这个样子,又热心起来了,托着个水烟袋笑道:“有甚事难倒了刘爷哩,也值得这样踌躇起来。”其光微把头点了一点。
  戚太太笑道:“罢呀,怎忙得嘴都没带还来。你老人家有什么事,到底也得说给人听听呀!像少甫般老实人,说给他听自然没商量的。俗语说海龙王上天还要癞头鼋来驮,可知天大本领也有没摆布的事。一个人想不出计较来,难道别个人便也想不出来了么?”
  其光见他笑着说着,把两个耳环振得如八(货)郎鼓一般,不觉心里纳罕。想:“横竖没法想,且讲着解个闷儿也好。”
  便坐下道:“今天堂官交下个手谕来,着出纳司预备现款七百万,限明朝十时要齐。”戚太太抢着笑道:“呸,我道是件什么难事,原来这些儿事也值得踌躇!钱又不是用着你的,他要多少便给多少。难道你想驳回他去么?”其光着急道:“我的戚太太,部里那里来这些现款?库藏司里连扣住没放的各部薪水,还不到二百万呢。”戚太太鼓着腮膀(帮)子喷口烟道:“财政部出去借钱,怕没人答应么?”其光道:“你道‘财政部’三字还有信用么?盐务处独立了,税务处独立了,交通银行被人家拦去了。一个空衙门,几百个饭桶,还有谁来借钱呢?”
  戚太太道:“堂官为什么不找别人去呢?”其光道:“别人都推诿了。轮到我身上,偏我又是司出纳的,那里能推诿?”
  戚太太笑道:“譬如你竟把现款应期备齐,便怎么样呢?”
  其光听他问得奇怪,心中一动。转念区区一个妇人罢了,有多少聪明来替人设法,左不过是口舌上便利些罢。便摇摇头道:“那也没有怎(什)么,不过面子上好看些罢了。”说完立起身来。不想戚太太含着烟袋嘴儿沉吟道:“那我也不犯替你打主意了。”其光一听忙问:“说什么?”戚太太冷冷的道:“七百万的巨款,办齐时不过得个面子,还去忙他什么?”其光重复坐了下来,赔笑道:“譬如办齐时,有别的希望便怎么样呢?”戚太太笑道:“你给我骗了。我那里来什么法想,要有法时,少甫还做科员么?”其光忙立起身来道:“你果有法子教我时,少甫的科长是拿得定的。”戚太太笑道:“还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