躲到里边,从壁缝中张着。
  只见大妞儿关上了门,手提满篮的酒果,一扭一捏的走将进来。
  忽然见了炕上的怪物,一声“啊呀”,嚷道:“了不得哩。”
  大侉子怕翻了篮子是没得吃的,忙跑出来接过篮儿道:“不要吓,哈儿没有死,是回子叫他死的。因他怕没孝子做,特地将哈儿装着死人,他来学着做孝子呢”马回子不等他说完,早赶过来将大侉子夹颈一掌,把大侉子打得直嚷起来。三人吵了一阵,刘哈儿依然一声不发,直挺挺的躺着,倒把三人引得多(都)笑了。马回子道:“大妞儿,快些预备去,我们今天总算陪哈儿的灵罢。”大妞儿自入厨下去了。两人坐着没事,抹骨牌赌了一回。大妞儿连菜连酒的端了出来,三人便合伙儿喝着。
  马回子喝到半醉,高兴起来道:“大侉子,你晓得打你的是谁呀?这小子姓燕,号尾生,最爱管人闲事。我原也要设法处置他,只因他不是个好惹的,所以搁了下来。”接着又笑道:“不是说大话,这三天里边,包你将这小子活活的赶出京去哩。”
  大侉子问怎样的赶他出去。回子道:“十刹海一带,到了傍晚不是有许多人在那里试马的么?那最淘气的可不是方公子么?
  只要我轻轻一举,将这小子送到方公子辣手中去,包你至少也要抱头鼠窜而去呢。”
  两人正说得高兴,听得刘哈儿哼了一声,一各(骨)碌爬了起来,向着三人发怔。把个大妞儿吓得将头钻在回子怀里喊打鬼。哈儿莫明其妙跳下炕来,一把将大妞儿拉住道:“你骂吾呀!”回子将萝卜般手在大妞儿身上摸索着,笑道:“哈儿,我道你是快下棺材了,所以穿着八九品老爷的衣服。原来你还没死,坐下来喝几杯罢!”哈儿才醒过来,一听酒字,又咽起唾沫来。端个杌子坐了,向酒杯中一望,见一人同自己很像,戴着一顶缨帽,穿了件外套,只痴痴的对着自己笑。回过头来看时,却又不见这人。再向酒杯中看时,仍然仍在。不觉霍的立起身来道:“不好了,酒杯里有妖怪了!”说完,将这酒杯送到回子面前去。回子道:“呸,你见鬼哩,那里有什么妖怪?
  你才是妖怪哩。”哈儿被他一句提醒,忙将帽子除下来看时,见竟同酒怀里一样。不觉掷在地上,将脚踏了个稀扁,指着大侉子同回子道:“总是你们两个人闹的。”
  大妞儿抢出来说话道:“我不管是谁闹的,这帽子是我家祖传至宝,端阳日挂在门上,除毒解劫的,你怎把他踹扁了。
  也好,你横竖自己算富翁的,赔上几百吊钱也不算什么。”真是:气投声应居群小,一幅人间鬼趣图。



  二集下卷
  第九回怒马嘶风流氓变色
  轻车踏曲志士换形
  却说燕尾生本是个挟弹走马的侠少。京师逢春秋佳日,那些侯门子弟,一个个都是锦鞯宝鞍,在十刹海一带驰逐角胜。
  初本是贵介练习驰(骑)射的意思,后来骑射渐废,一班风华少年借着这名目,赌酒猎艳起来。因这一来,人品也渐渐杂了。
  春秋佳日,一到斜阳欲下时候,喷沫酬,络绎道上,慢慢的系在绿杨阴下,一匹匹皆是京师名骏。那骑马的也有虬髯虎躯似京东大汉的,[也]有缚裤短衣似市上游侠儿的,最尊贵的便要算是方大公子。
  这位方大公子与韬庵是同母兄弟,性质却截然不同。韬庵每天同几个名士厮混着,不是看花小集,便是刻烛传诗,是金石刻画的专家,猜诗打钟的名手。要同他讲驰马试剑健儿身手,则便谨谢不敏了。大公子唤健斋,性情却与乃弟成了个反对,没一天不在马背上坐着,要有一天没马给他骑,却比没饭吃也难过。并且生性好胜,不肯让人。但凡见了名马,无论是那一个的,总千方百计到手为止。所以方府马厩内的马,甲于京师。
  健斋每天拣着骑一匹出来,要有好马,便也欢然跑上几趟,要没有好马时,他便据鞍顾盼,大有俯视余子之概。
  这天他骑一匹青海骢,带了两个家人,到十刹海一个绝精致的茶棚下。伙计是认识他的,忙送过一个狼皮褥子来,引他到棚前一张椅上坐了。家人自将青海骢笼着,立在旁边。他见堤上已有七八匹马在那里缓缓溜着。那些骑马的一见他来,都翻身下马,迎将上来,笑道:“大公子好兴会,把这宝马都牵出来哩。”健斋微笑不语。
  一个马夫般的人抢上来道:“小人今天同一个南方客人赌着。他那匹枣骝是西直门外张云龙镖号小黑张的,削铁般四只蹄子。小人那匹青马才上了膘,怕赌不过他。大公子你赏个脸,将这宝马借给小人罢!”健斋见是马回子,道:“你同人家赌,却来借我的马。赢了是你的采,输了是我的马,主意倒也好!”
  马回子怏怏的道:“既这样说,待小人先将青马试一试,不济事时再来请公子的示罢。”说完,遥指着长堤尽处道:“公子你看,这人来也。”
  健斋举眼看时,见远远一骑,风飕飕尘滚滚,如跳丸飞矢一般,转瞬已到眼前。马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,将缰轻轻一扣,早已滚鞍下马,向人丛中一笑道:“那一位马兄?”马回子迎上去道:“燕先生,小子竟斗胆了。还没会过,却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