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清晨起身要往他两家去,刚出门,遇见县里差来的捕快替他拿人。他送了个封儿,又同众邻居问了王酒鬼。众役去后,他方得脱身前去。正然走着,到了一个人家的大门口,看那个门长,若非仕宦门楣,定是富翁的华宅。只见有十来多岁的一个标致后生,身穿得十分华丽,打着一个小厮,也只有十来岁,打得哭喊连天,满地下乱滚,足足打了有百数,怒犹未息,气狠狠骂着,走了进去。邬合叹道:“一个下人就有过犯,将就打几下罢了。何苦打到这个地位?做主人的恩宽些也好。”傍边一个老儿笑道:“兄当是主子打奴才么?这是奴才打主子。真是天翻地覆,有冤没处诉的帐。”邬合惊问道:“请教老爹,这话是怎么说?我不明白。”那老儿笑道:“墙有风,壁有耳。这话对兄说不得,兄也不必问。”他说着,就走了开去。邬合听了,心中胡胡涂涂,猜测不出,也就去了。
  你道这老儿说的是甚么缘故?原来这个体面的后生,姓牛名耕,字希冉。他父亲叫做牛质。这牛质是个堂兄,现做显官,名为牛解。这牛质家中有数万之富,他自幼酷好的是一个色字,除妻子苟氏之外,妾婢约有数十。他的房子最大而且富丽,卧房之后还有一处小园,内中有亭有塘,有楼有阁,曲曲折折,甚是幽致。各处俱铺设床榻,随处兴到,便同妻婢们高兴一番。他这园中果然收拾得好,但见那:
  潇洒旁轩,高明户牍。画贴春宫满壁,书堆淫艳连床。庭前院内,碧桃相间海棠红;廊下阶前,芍药并参玫瑰紫。夏月荷花映日,秋来桂蕊飘香。绕屋梅花三十树,垣墙翠竹几千竿。栏杆■字斜连,窗槅衢花掩映。楼阁俱铺床榻,庭轩尽设枕衾。淫情一动,不拘何处便行;骚兴旦浓,那管妾鬟混干。
  园后还有个小便门通着外边,时常叫家人们打扫出那些污秽之物,就不从内室中走。这牛质虽有许多妻妾,总无儿女。他这个好淫,不但这些妾婢是他分中应乐之物,至于家中仆妇,不论精粗美恶,他总放不过一个,都要赏鉴赏鉴他们的光毛肥瘦。又好南风,龙阳戏子也养着许多,真是一个色精。然而以实论之,是登徒子的传流,只算得好淫,却算不得好色。他这妻子苟氏,生得风骚俊美,是个绵里针笑里刀的妇人。任凭丈夫娶妾纳婢,他谈笑自如,毫无愠色。心中虽然醋气熏蒸,面上从不露一丝形迹。他内中又别有一番心事,待这些妾婢们不但和和气气,而且都施些小惠。牛质夸他贤德,畏敬他是不消说了,这些婢妾也没一个不感他的恩私。牛质心爱的一个戏旦,叫个胡可,是苏州人,生得娇媚如妇人一般,有十七八岁。他不在戏班中算的,只自己家宴,偶然叫他唱几句,养在内书房中,竟作个妇人妆束,金簪珠坠,俨然一个女子。苟氏时常见他唱戏,恨不得搂到怀中,一口水吞他下肚。虽然爱到十分,碍着人多眼众,无可奈何,只好眼饱肚饥而已。苟氏有一个丫头叫做红梅,有二十岁了。生得红白麻子着实俏浪,那牛质自然是饶不过他的。但这丫长年长而骚,主人公的内宠多,雨露之恩不能常波及到他。时常牛质叫他往书房中取东西,他也看上了胡旦,反拿话儿勾他。他一个做戏子的人,这风月调情是他的拿手。况恃着主人公的疼爱,未免胆大,也就想同他做个串字。两个里都有心久了,但因未得其便。
  这一日早晨,牛质叫红梅到书房中去取健阳固本丹。红梅到了书房,见胡旦上身脱剥在那里洗脸抹身,露出一身白肉。下穿一条大红绉纱单裤,白绸裤腰画着许多人物。红梅心爱得了不得,笑嘻嘻的道:“小厮家也穿条大红裤子,你那裤腰上画的是甚么?”那胡旦正想要调戏他,便把裤腰扯开,拎着那个道:“你看看这样的好故事。”红梅一看,原来画的是春宫。他笑得了不得,说道:“不害羞的,一个裤腰上画这东西做甚么?”胡旦笑着,故意把手一松,裤子掉了下去。一个膫子直竖竖,硬而且大。红梅笑着,打他一下,道:“好大胆子,我在这里,怎把你老子的头露了出来?”胡旦就这意儿对面一下抱住,那挺硬的阳物向他乱耸,笑道:“你既不待见他,拿你的皮套子把他装起来罢。”红梅笑着乱摔道:“你看我可告诉老爷。”胡旦道:“你不要假做撇清了,我两个今日完了这心愿罢。”红梅被他调戏的心花缭乱,做作不得了,说道:“这会儿来不得,老爷等着要药呢。过会儿你等我,我有空就偷着出来。”胡旦搂着他亲了个嘴,定叫他吐过舌头来咂了咂,才放了手,取了药付他拿去。到了午后,红梅果然偷空溜了出来,他二人成了好事。如此者多次,久而久之,人也就有些知觉,传到苟氏耳中。苟氏正想个人通线,听了这话,不但不怒,而反暗喜。
  一日,带了这丫头到了后园一个小阁上坐下。他做了一个笑容,问那丫头道:“我听得人说你同胡旦私偷,可是真的?你实说,不要瞒我。”那丫头见针着了他的实病,脸色绯红,毛骨悚然,不敢答应,把头低着。苟氏笑着道:“这呆丫头,这件事是人的常情,怕的是甚么?你实说了,我倒不恼。我要是怪你,肯在这没人处问你么?你只管放心的说。”那丫头见主母这样的开恩,感激入骨。况且每常主母待人性极宽厚,从不施打骂于奴辈。就说了,谅也不妨。遂跪下道:“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