俟到了北京,孤家高登九五之后,再发兵四出,何愁天下不归我掌握?』众皆赞扬道:『大王神机妙算,岂臣等愚想所及?』此后他各营操练兵马,以俟大举。要见将来如何,且看后文正传。
  姑妄言卷二十二终
  
  第二十三卷 
  钝翁曰:
  写梅生得中者,彼一生情意兼笃,并无失德。且读书一场,不博一第,何以荣其身?中而不仕,正是他之广识高人一头处。
  钟生、梅生赓和诗词,陶情山水,不过销磨岁月而已。不然,一部书他两个系正经脚色,到收场时恐太冷落,未免有强弩之末之诮。
  写赏江梅为引出郗友之故,引出郗友要明郗夫人之始末,并将充好古、杨为英收拾了去。
  钟生出京,遇荣公于张家湾;郗友进京,遇荣公于临清州。前后隐隐相对。郗友途遇荣公,为他在土山置房地流寓张本。钟悛之恶,不应有小狗子改过之儿。但钟俊之恶,自作之孽也,已报其身矣。小狗子之改过,钟越之遗德所致也。试以古人匹之,许善心为隋室忠臣,许敬宗为唐朝贼子,许远复为唐忠烈之士,三代忠佞大异。小狗子今日之事,不相类乎?
  连写易于仁、牛质家事,一结二人之淫案,次则逐渐结去诸人。写关爵、阎良、傅厚一段,不但是为劝醒炎凉世态中人,更见得世事变迁,小人之心肠眼孔,不可只看目前也。总是作者一笔不肯放松,一人不肯漏去。
  李贼之死,虽不足尽其罪,亦可稍快人心。
  写弘光、马士英、阮大铖三人,照应第一回内,神谓燕王云:『上天已生圣人,神器已有所归一语』。今看他们所做所为,正可谓为大清驱民者,李自成、张献忠、罗汝纔也;为大清驱明者,弘光、马士英、阮大铖也。
  钟生坚辞马士英之召,又劝贾文物不受职,不但见他有识,足见那时已非世界矣。
  第二十三回  梅孝廉决意辞名 钟员外无心逢侄
  附 易牛两富翁报应一生淫刻  弘光一庸主断送半壁金瓯
  话说崇祯壬午之秋,梅生得领乡荐,钟生同宦萼、贾文物、童自大约公贺同过了。钟生既系故交,又是至戚,等他公事毕后,又来私贺。饮酒之间,钟生道:『吾兄高捷,弟喜之欲狂。但喜中又微有些不足之处。』梅生道:『莫非弟缴幸后有开罪于长兄处么?』钟生道:『非此谓也。弟与兄自劝至壮,无一月不相聚数次,契厚之情,诚所谓异姓骨肉。后因弟恋着鸡肋微名,在京数载。虽梦寐之中,未尝不以故人为念,谅吾兄自有同心。后被放归来,复得与吾兄盘桓,方惬愚怀。今兄高中,明岁春闱得意,杏苑看花,游宦都门,又不知几年分手,始获再晤。正是古人所谓:
  一回相见一回老,能得几时为弟兄。
  况弟与兄俱鲜兄弟,故鄙心未免有恋恋耳。』言毕凄然。梅生大笑道:『兄以弟明岁还北上么?』钟生道:『吾兄今既折桂,明岁定赴琼林,焉有不去之理?』梅生道:『弟连今岁这一番都是多举的。弟与兄幼年同笔,观诸子皆已释褐。惟有弟这一领青衿,他恋着我再不肯去,弟前入场时,主意已定,已将酒果祭过他,替他送过行了。倘得缴幸,也与他永别。即落孙山,亦与他永辞了。今幸叨一第,只算把读书一场的债负结过就罢了,还想甚么功名富贵不成?兄看今日这局面,尚可求仕么?,国家已如垒卵,若一入仕籍,竟去和光同尘,尸位素餐。又无此千重面甲,要呈身报国。上言得失,兄就是前辙了。设或竟言听计从,恐大厦将倾,非一木所能支。前日有一敝友自都来,携得有逆闯缴文,弟不能记忆全抄,内中有数语道:
  君非甚暗,孤立而炀蔽恒多;臣尽行私,比党而公忠绝少。甚至贿通公府。朝廷之威福日移,利入戚绅。闾左之脂膏尽竭,公侯皆食肉。纨裤而倚为腹心,宦竖悉龁糠,犬豕而借为耳目。狱囚累累,士无报礼之心;征敛重重,民有偕亡之恨。
  此数语切中时弊,不可因人废言。吾兄试看今日之域中,恐非明朝之天下矣,尚何仕为?弟从此与兄徜徉山水,做一对潇洒闲人。虽不能效唐六如、祝枝山二位先生玩世的高致,且免于流俗,脱乎污世。世间事总不要管他,了此余生罢了。』钟生大喜。此后果然他二人无三日不相聚,无十日不同游。城中则冶城、钟山、狮子山、清凉寺、黑龙潭、桃叶渡、史家墩、秦淮河、鸡鸣寺、朝天宫、紫竹林、虎踞关、铁塔寺、小桃源,城外则牛首、祖堂寺、献花岩、天龙寺、雨花台、长千里、半山园、灵谷寺、栖霞岭、木末亭、紫金山。凡是有名古迹,尽去游赏,流连终日,皆有留题,也不能尽记。
  他二人游倦之时,或钟生到梅生家,或梅生到钟生家,不过是羹菜壶酒小饮,赓诗围棋说剑,别有幽趣,不可共俗人言也。也时常与宦萼、贾文物、童自大相往来。与他们相聚,就不是这个措大的雅淡风味了。无非是大饕膏饮,击鼓催花,豁拳行令。再不然就是梨园搬演,杂耍打跌,乒乒乓乓,一味热闹而已。【辱翁曰:党太尉之羊羔美酒,亦是人生一乐。】钟梅二生是不耐频剧,然都是至亲,不好却得,也只得随着逢场做戏。一日,梅生到钟生家来,二人上斋共酌。偶然落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