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人提拔他做一个官。有之忙跪下叩头,主人道:“这有何难,嘱托吏部一声便了。”正是暗里的线索最灵。不一日,就选了山东地方莱芜县知县。有之得了官,思量娶一奶奶同去到任,遂有人与他说合,对了一个穷官的女儿,就成了花烛。收了几个家人妇女。引见过后,到吏部领了凭,拜别了干父母,打发起身,水路乘舟,陆路乘车,好不兴头。正是:
  运退黄金失色,时来顽铁生光。
  但未识到任以后如何光景,试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回
  下民易虐怎期天?戒石森严拥道前。
  何苦脂膏收拾尽?茫茫业报永无边。
  话说盖有之到任以后,一心只在银子上算计,钱粮白银,加倍收纳,倒算本分之事,不必说了。又思要诈人银子,必须严刑酷法,使人要顾惜性命,不怕他不拿出来。犹如强盗打劫人家,捉住了人,要杀要割,把雪亮的快刀架在颈上,逼他献宝;就是深埋在地下的,要救性命,只得也要掘起来,双手奉献。故凡审明事情,不认是非曲直,有钱者赢,无钱者输。要知道是一个魔头,魔头门下,一切家奴书吏,皂快差人,地方保正,串通一气,无不相助为恶,无事变作有事,小事弄成大事。勾通了地方上吃白食、告谎状的一班无赖棍徒,或诬控赌博,或捏造人命。建房屋的,指他占了公地;有田产的,指他漏了国税。虚飘飘的一张状子丢了进去,火票朱签便似雷轰电掣。审的时候,据了原告一面之词,要打要夹,百般做作,只要逼出他银子来。被陷之人无可奈何,只得整千整百的送。还要争多嫌少,估量了人家家计,逼勒得心满意足才罢。到任数载,把一县的大家小户,日夜抽筋剔骨,个个怨气冲天。姑说他一两件好笑的事,与看官们听。
  新年拜客回来,这日却是国家忌日,不理刑名,不动鼓乐,坐在轿中,听见有锣鼓之声,喝住了轿,吩咐皂役去拿。皂役听见敲锣鼓的是一个破墙门内,便要进去。有之叫住道:“不要这家去,往间壁新墙门里去。”皂役道:“不是这家。”盖有之道:“你不要管,进去拿来见我便了。”皂投把人带到轿前,便喝问道:“今日是国家忌日,如何擅动鼓乐?”那人道:“打锣鼓的是间壁这家,与监生无干。”有之道:“我明明听见鼓乐之声在你家里,还要强辨”叫锁着,收在班房里边,静候发落。那人叫屈不了。差人道:“官府不过见你墙门新造,道是富翁,想发你的银子,不送与他,就要与你歪缠到底。”那人无奈,只得去暗通关节,诈了五百两,方才丢手。
  在一缎铺店前经过,听见有人在店里争论,叫出来问道:“为何喧闹?”一个道:“我两个元宝押他十个缎子去看,货色不好,退还他,他一定要我买,所以在此争论。”一个道:“他弄污了缎子来退,所以不收他的。”有之道:“你们的话都也难信。”吩咐差人押了二人及元宝、缎子,一并带去审讯。带到县中,当堂坐下,先叫买缎的上去,喝道:“你弄污了人家缎子,如何要去退还?拿下去打”那个叩头道:“求老爷免打,不退还他便了。”又喝问店家道:“做生意要和气些,就是他退还货物,也是平常,如何乱嚷乱喊?”吩咐拿下去打。那人道:“求老爷免打,退还他银子便了。”有之道:“既如此,我老爷都饶了,元宝、缎子暂且贮库,写下甘状来领。”那两造倒赔了些衙门使用。正所谓“猫口里挖鳅”,只好白送与太爷受用罢了。
  又有一修脚的,叫他内衙修脚,问他家有几口。答道:“夫妻两人,还有一个女儿,共三口吃饭。”又问:“你的女儿几岁了?”答道:“十七岁。”因要夸赞女儿,又道:“前日有人要买他为妾,许我一百二十两,小的因要讨个女婿靠老终身,所以不肯。”有之听了此言,待到修完时候,将脚往上一跷,踢在刀上,割出血来。有之捧住了脚,大怒道:“你这奴才可恶如何把我脚上割坏了”吩咐衙役:“将他锁着,待我脚痛定了,然后重处”那人扒在地上磕了无数响头,只是不饶。衙役悄悄禀道:“老爷,他是穷人,没有想头的。”有之道:“他有一个女儿,可以变得钱的,如何说没想头?”衙役便向修脚的说了。修脚的怕受官刑,只得将女儿卖了一百两,将银交进。有之得了银子,又将修脚的叫进,向他道:“你还要女儿么?”答道:“要是要的,只是没有银子去赎。”有之道:“不用银赎,你只投张呈纸,告他买良作妾,我就断还你女儿了。”修脚的果然依了呈告。有之即唤买主来问,要打要枷。买主是乡户人家,晓得是官府诈局,把女儿送还,又送五百两银子与官府,才吊销了票。有之以为得计,还赏了修脚的十两银子,这是他良心发见处。
  又一日,地方捉获一个娼妓,一个嫖客。有之大喜,暗想道:“买卖到手了”那嫖客却是没想头的,当日责了三十板,枷号示众。娼妓不即发落,还要再审,退了堂,叫一心腹收役,开出县中有身家、有体面人的姓名,叮嘱娼妓,叫他当堂供出曾经嫖过。娼妓回说:“未曾认得的,如何供招?”盖有之道:“你包庇嫖客,待我拶起来,看你受得受不得”娼妓惧怕,只得一一招认。盖有之即标朱票,差了头役,逐名叫审。众人都似青天打一个霹雳,不知此事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