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”孙惠回答:“再无不成之理,不过多费些唇舌。”言罢奔上房来。

  这李天赐见人贩把孙惠唤出去,遂向表妹说:“你未听明孙惠之言吗?咱若不忍离别,只可咱兄妹等着饿死,是一句实话。贤妹恋着我,愚兄岂有不恋贤妹之理?同孙惠出去的那个人,一定是买人的。孙惠曾和我说是冯相府内来买使女,咱兄妹暂离别,得其生路。这青州府离此不远,不过三百路程。若果是冯相府买使女,那位裴太太极好行善,乃是良善之家。我去回赎,必然令咱夫妻团圆。若不是冯相府来买使女,咱兄妹宁饿死在一处,亦不令贤妹去。我且去问问那买使女的。”这孙惠背地嘱咐完贩人的,一同来至上房窗外,听房内二人说话,遂停步侧耳细听。口中不言,心内暗说:“幸亏我嘱咐人贩子,不然这宗钱我赚不着了。”遂低声口呼:“兄台,我嘱咐你的话可要牢记。”那人贩点了点头,二人奔上房。李天赐迎出门外,口呼:“孙大哥,咱们陪着客人到书房有话说。”遂一同至书房让坐。李天赐向人贩问道:“客长上姓高名?仙乡何处?”那人贩依孙惠之言说:“我是青州府冯相府门下,我名冯金琮。领裴太太之命,来买一使女。你兄妹难割难舍,这也无妨。若年景丰稔,亦许你赎回。那时裴太太一怜恤,你也许白白领回来。”李天赐闻人贩之言,信以为真,遂欲铺纸研墨。孙惠问:“相公研墨何为?”李天赐说:“写张卖契呀。”孙惠说:“不用单帐目文契,言定身价。当面交钱,当面交人,岂不两便?这身价若是平年,总得五两银;这人吃人的荒年,可不值这个身价,亦比不得别人家卖女孩,也有三吊的,也有一吊八百的,还有不使钱,跟随人家去的。今我作个高出头的价,你就使五吊钱罢。”人贩说:“孙大哥定的价,小弟也不违背。”李天赐只得应诺。

  人贩立时前去扛来六吊钱,给了孙惠一吊,交与李天赐五吊。李天赐将颜小姐唤出房来,交与人贩子。颜小姐口呼:“表兄,从今离别,未卜何年何月相会重逢?”遂将耳坠摘下一只,递与李天赐之手:“奴留此作一记念,从此用心读书上进,倘若一步侥幸,功名显达,切记赎小妹回家。”不由二人抱头痛哭,难割难舍。那个光景,令人可惨。孙惠说:“李相公,你兄妹不必如此了,日后还可回赎,只有见面之日。教小姐随客人到店内去吃饭,俗语万事好当,一饥难忍。你也好铺排做甚么吃。”言罢人贩和孙惠头前,小姐无奈在后相随,兄妹洒泪相别。

  这孙惠领人贩子在人市上又买了几个妇女,雇一辆大车,顺着大路奔往苗山家乡。非止一日,到了家,凡买的妇女,随心便卖,赚钱多寡这且言讲不着。且言李天赐用卖了表妹之钱买柴、籴米,未曾用饭,眼含痛泪,心中不安。不由长吁短叹,遂吟道:

  时运不济将妻卖,黑云罩住栋梁材。
  他年若得风云会,超平人间登金阶。

  霎忽到了春暖花开之时,李天赐心中暗想:“这五吊钱堪堪使尽,我指望甚么活生?我不如且到青州府冯相府,一来探望表妹,二来我把功名匿讫,作为小觅汉,且混一碗饭吃,有何不可?”想罢,自己主意已定,遂倒锁了街门,竟扑青州府大路而行。

  披星戴月,非止一日,来到青州府。问明冯相府,走进门房,就向看门的拱手,口呼:“大爷,请问一声:这月前咱府内赴沂州李家庄买了几个使女来么?”看门的回答:“无有。俺这里年景不济,那卖闺女的甚多,焉能到沂州去买使女?”李天赐半信半疑,在相府门首待了多时,凡从府中出来的人就问,俱和看门的话都是一样。心中就知受了人贩子蒙混。只急得眼中落泪,自己瞒怨自己:“理当买人的起身,我在后紧紧相随,跟到他家认认门户。我枉进了学,失此一着,回家有何面目见乡邻?这样苦命,不如一死。”遂往云门山,欲寻自尽。适遇一算命的先生,与他相面说:“这位相公时运未至,你可顺着此路往西行去,自有贵人扶持你。若不信,你问你身后那人就晓得了。”李天赐闻言回头一看,不见有人,又回过头来,不见那先生何往,只见地上有一柬帖。上面写着四句言语,遂捡起观看。上写:

  我是华阴名希夷,指示天赐莫胡疑。
  休生短见休枉命,西去贵人相扶持。

  休生短见休枉命,西去贵人相扶持。念毕心知是陈抟老祖指示,亦不去自尽,遂望空叩拜,下了店房,歇宿一宵。次日清晨,给了店钱,起身遵仙人之言,顺着大路往西北走下来了。

  过了淄河店往西又行,囊中只有五七百钱,一路饥餐渴饮,夜宿晓行,非止一日来至济南府。进了东关,心中自思:“仙人指示我,向西来就有贵人扶持。如今盘费已尽,亦未遇见贵人。不知贵人在于何处?”又见日落西山之时,进退无路。只见路北一座光亮大门,门上按着兽头,向里一望:内有连笼垂珠门,外有明显柱。门上一副对联,上句“皇恩若日”,下句“帝德如天”。上门框句“圣代即今多雨露”,下框句“人文际此会风云”,横联是“圣恩浩荡”。门内一匾,四个金字是“三世荣恩”,门内悬着门灯,上有“相府”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