缟素衣裳者是也。”田左人曰:“须老成些,勿得取笑。”众见日已沉西,遂咏歌而归。雨林至馆,越思越想,乍相逢又记不真娇模样,反来复去,好难为情。夜半不寐,见月朗星稀,遂题一诗,于窗上曰:
  一轮淡月窥芸户,数点疏星透纸窗。
  此夜相思无计策,除非魂梦到兰房。

  吟毕,就寝。梦中恍恍惚惚,如见女子。次日早起,急至阊门外访问,忽遇昨日所见侍女,手执碧槐花一枝,笑嘻嘻的走来。钱雨林向前问曰:“汝莫非万小姐之侍女乎?”其女不答,点头面去。雨林又追至门首曰:“烦你传言,昨日虎丘路边所遇小生钱雨林专来拜小姐也。”女又不答,一竟进去。雨林站立良久,见此家门第清幽,房屋爽垲,又转东边,乃是一闲地。雨林循墙而走,至后,见一后门紧闭,乃是花园一所,内里桃花盛开。门旁边坐一小家独院,门前站一老妇人。雨林走向前,乃作揖唱礼,老妪回礼,乃问曰:“谁家小少年,到此何干?”雨林曰:“我有一事动问,请问,此是万家住宅否?”老妪曰:“正是,你问他做什么?”雨林曰:“实不相瞒,小生尚未有婚,闻他家有个小姐,生得标致,意欲求亲,但未知他家浅深,且又不得冰人撮合,故此动问。”老妪曰:“事既如此,既来之,则安之,请入敝居一话何如?”雨林欣然进去。但见老妪家,院虽不大,也有桃花数株,亦甚清幽。坐下茶罢,雨林遂问老妪姓名。老枢曰:“妾夫姓木,名易,妾乃韩氏。因先夫去世,子又早亡,只有幼孙与老身,无可度日,专与人家作冰人,人都称我为木易媒婆。你若问万家事,我说你听。这万典之家中豪富,只生一女,容貌绝世,真是我苏州萝苧西子再出。且不徒有容,凡书、画、琴、棋、诗、词、歌、赋无不通晓。常言欲嫁一个有貌,有才的丈夫,决不作俗子白丁之妇。所以求亲者虽多,或是有钱豪富之子,多是貌如蘧篨。或是宦家贵胄之于,多半目不识丁。都不中他父母与他的意思,故今日一十五岁,还未许人。”雨林闻之,喜曰:“我欲央你求婚,不知何如?”木易婆曰:“我看你的容貌,十分清秀,必是中他意的,但不知你内才何如耳?”雨林曰:“我内才亦不必言,但小姐所会的,我也都会。你可先见小姐,你就说居三月三日在虎丘道上相顾盼的,他就知道了。”木易婆笑曰:“原来你两个儿,已是张生、莺莺临去秋波那一转了。我今且不向他父母说,先与小姐说知。”雨林曰:“如此极妙,但不知小姐是何名字?”木易婆曰:“他是正月十五日元宵所生的,名叫宵娘。丫头名唤喜儿。”雨林遂取出白银一两曰:“些须薄敬,暂为利市,待成就之后,自当重谢月老耳。”木易婆曰:“未见功,先受赏,殊有愧耳。今是初四,明日月忌,待初六日我去,初七日你可到我家探信。”雨林告别而回,专听好消息也。

  却说至初六日,木易婆早起梳洗,穿一套新鲜青布衣服,白布裙,两脚如飞,走至万家门首。正撞见喜儿买翠花二朵回来,遂同入内,见万典之夫妻。问曰:“这几日小姐亲事若何?”万老曰:“我小姐有了亲事,汝岂不知?今日到此何干?”木易婆曰:“我有好珠花一对,乃是一女子托转卖的,问小姐要不要?”万老曰:“你可亲去房中问他。”木易婆走入小姐房中,见小姐尚未梳妆,伏枕而坐。乃曰:“几日不见小姐。今春和天气,何不园中看花,而乃恹恹独坐乎?”小姐曰:“几日不见你老人家,今日甚风吹到此也。我因前日虎丘一游,不知是春寒了么,不知是冒风了,这几日神思困倦要睡。”木易婆曰:“春闷撩人,自然如此。但不知小姐有何烦闷,何不告我?”宵娘曰:“这些个事恼人肠,古人云:不如意事常八九,可与人言无二三。我心上有事,难以告人。”木易婆曰:“别人难以告,老身在小姐门首坐,就如自己家里人一般,有何心事,但告我,或老身有可用之处,就便效力。”小姐长叹曰:“你也说得是,我今告汝,谅你是老人家,也不见笑,也不与别人说,只可你我知之。”木易婆曰:“我活了半世人,难道这个也不知,我极是口稳的。”小姐忽然面红,语又不语。木易婆曰:“小姐有话直言,如何半含半吐?我老人家根前,你莫要害羞。”小姐曰:“着实羞人,难以出口。”木易婆曰:“古之佳人,如卓文君一听琴,便私奔相如,红拂女一见李靖,便寻至店中。古之佳人,不惟具慧眼,且有胆气,忍小羞而成大计,至今尤为美谈。这都是小姐在传书内知道的,何如此之怯弱也。”小姐曰:“你这番议论,正大光明。使我心胸洞然。我今只得对你露泄真情。三月三日,在虎丘随父母还愿,路中轿窗看见一人,容姿清奇,气度潇洒,就如潘安再见,卫玠重生,若得此人,成为夫妻,也不负我一个才女。但外貌虽好,却不知腹中可有学问否?怎能勾相会一面,考他一番,以决好歹。然我女儿家,深处闺中,怎能会他?”木易婆曰:“却是这个缘故,正好投机。我今来此,非是卖珠花,亦为此事而来。”小姐惊曰:“你何为此而来,莫非见我吐了真情,故意耍我。”木易婆曰:“我老身与千家作媒,极是老成的,何敢作耍。前初四日,有一少年,到我家,央我在小姐家作媒。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