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广送众人回府已去,自己入内室见母,遂将自幼与云府联姻之事悄悄请问母亲。李老夫人见问,口呼:“ 儿呀!当初此事有的,因你父远宦他乡,未曾下聘。又因云公告病回乡,久无音信。为娘料其必然另字他人,所以代你聘下锦云媳妇。不意云贤侄即是颦娘之兄,岂料颦娘失落他乡,已经八载,万一他日回转,只好再作理论便了。” 李广无话可答,惟有唯唯而已。李老夫人吩咐:“吾儿去安歇去罢,为娘要安寝了。” 只见洪锦云走进室来,服事老夫人安了寝。李广夫妇二人回房。

  话分两头,再言楚云回至府中,暗想:“ 李君如此多情,令人可羡。只恨事已如此,挽回不来,惟有这一段良缘留之再世与他相结罢,今生辜负他这一种恩情了。” 展转反侧,直至天明方睡着,午初方醒。梳洗已毕,却好家丁报进,说是楚老夫人已到。楚云闻报大喜,立刻迎接出去,走到前厅,老夫人已经下轿,丫鬟仆妇搀入后堂。楚云拜见已毕,老夫人挽着楚云之手,欣然口呼:“吾儿可喜,你少年封侯,荣耀宗祖,乐不可支。” 一旁走上余妈,给楚云叩喜,又有乡村妇人张氏并咏香给楚云请安。楚云忙呼免礼,遂将咏香细看,觉得比在刘彪家的时候格外体态轻盈,风流俊俏得多了。母子三人坐定,略谈别后之事。外面众家丁已将行装等物搬运进来,楚云指挥着家丁安置到黄昏才料理粗定。摆出晚膳,母子用毕,楚云请母安歇。暂且不表。

  次日已是三月初七日,各省举子皆进场会试。此时范相、郑学士、殷翰林三位正副考官及同考官俱已入闱。各举子进场后封了闱门,日夕题纸发下,各举子按题行文。凝思构想,着意精心,将三篇文章起了草稿,然后誊清恭楷,缴卷出场。接着二场经文,三场策论,共计九日九夜三场完毕,各回客寓休息,专候发榜。每日在寓无事,惟有将场内作的文字,取出细细琢磨。因此有自命夺魁的,有不作二人想的,有幸邀一括之荣的,更有朋友往来互看其文的,你赞我淋漓饱满,我夸你朗润清华。还有一种自命不凡之人,狂诈无知之辈,只夸自己文字精美,任意贬薄他人。再其次如那王孙公子,借仗祖上的基业,父母的钱财,乡试之时,倚仗孔方兄的势力,倩人枪替买了个现成的举人。到了会试之期,依然挟资而往,借览京华春色,三场已毕,到有一层好处,不似那书痴终日在寓咬文嚼字,高诵场作,却终日寻花问柳,饮酒徵歌,衣服丽都,招摇过市。虽属考了三场,依然不费他半点心血。榜发之后,幸而得中,亦足以炫耀乡愚;即使名落孙山,也不过抛却几许铜臭,亦不算什么大事。况且有为他作马牛的,在那里耕田赶道儿,这样便宜事亦何乐不为?看看榜期将近,所有那些会试举子,人人都盼望榜花。徐文炳、文俊兄弟二人,也是终日盼望发榜。

  霎忽已至发榜之日,徐氏兄弟二人一早就起来,也不顾饮食,一会儿徘徊踯躅,一会儿相对无言,一会儿躺下坐起,一会儿走出走入,由早至晚,皆是如此。现有李广众弟兄在此相陪,终觉毫无趣味。看看将近二更,依然杳无消息。徐氏兄弟相对咨嗟,长叹不已。文炳说:“梦醒了,醉醒了,又是一场辛苦。” 文俊说:“ 绝望了,断气了,再候三年再来。”引得李广众弟兄不由暗中捧腹。忽闻一片锣声由大门外敲进,喧嚷之声,不绝于耳。大家方欲跑出去看,只见门下报进,气喘吁吁高声报道:“恭喜三公子,高中第三名进士。”文俊闻报,乐不可支,喜形于色,阖府人等莫不欢喜非常。惟有文炳坐在一旁呆若木鸡,面如白纸,低着头一言不发。众家兄弟见此光景,又是好笑,又代他可怜,皆言:“ 功名得失,人孰无之。惟有他未免过于矜持了。”张珏插言说:“这也难怪。” 下言尚未说出,忽听哇的一声,文炳哭起。大家倒被他吓了一跳,不知文炳之哭为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  第六十七回 徐文炳北阙点春元 范其鸾东床择快婿

  草草移家偶遇君,一楼上下且平分。
  耽诗自是书生癖,彻夜吟哦莫厌闻。

  话表众人方欲劝慰,文炳又听得一片锣声敲进门来。此时文炳已住悲声,凝神侧耳,向外静听。忽闻高声报道:“钱塘徐文炳高中第一名会元,速速出来开报。” 文炳一闻此言,登时破涕为笑,遂从房内直向外跑。却忘记门槛,被槛一绊,就这一倾已倾出房门。足倾出院中,方算立定脚步,险些跌一个面磕地。大家哄堂而笑,文炳自知欢喜太过,不由红涨了脸。遂在提塘手内将喜报接到手,缓步进内,开拆看毕,供奉中堂外面。书斗、提堂吵嚷喜钱,闹个不已。接着两府之人,纷纷过来贺喜。徐老夫人请李广开发了喜钱。提堂、书斗走后,只见楚云等一班兄弟皆来贺喜。恭贺已毕,桑黛口呼:“众家兄弟,我暂告辞,我妹丈中了第二名。”大家一听,更加欢喜。桑黛遂到蒋逵家帮忙。这里整忙了一夜,所有亲戚次日纷纷前来恭贺。真正马如龙车似水,烂其盈门。徐府也大开筵宴。

  三日后,就是殿试之期。是日五鼓,徐氏兄弟携带笔黑上朝恭候。殿试不一刻,静鞭三响,圣主临朝。所有中式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