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块肥肉;我们又是世交,我倘若拿他少了,人家一定要说我用情在他身上。真正说不出的冤枉!舒大人一进来就交给我三千票子。你想,这们大的一个衙门,加上他老人家的身分,叫我拿他这三千两派给那一个好?幸亏你来了,这事情我们就有了商量了。"耿二道:"三千两不够,小的亦知道。但是舒大人亦是实在没有钱,各位大人跟前,少不得总求老爷替他担代一二。现在小的既求老爷替他周全,断乎不能再叫老爷为难。准定小的回去,明天再凑三千银子送过来。至于下头的这些伙计们,由小的去同他们商量,不敢再要老爷操心。"史耀全听了方才无话。但是三千两头要当天交进来。耿二说:"天已黑了,那里去打票子!就是有现元宝也不能抬了进来,叫人看着算个什么样子呢!"复由老禁卒从中做保,准他明日一早交进,此事方才过去。
  且说舒军门这日在监里足足等到二更多天,方见手下人拿了烟具、铺盖进来,犹如绝处逢生,说不尽他那种苦恼情形。当下急急开灯,先呼了十几口烟,方慢慢的问起情由。差官就把前后情形统通告诉了他。舒军门听到耿二又答应史耀全三千银子,不禁大为诧异道:"他这人还算人吗!他同我拉交情,说明不要我一个大钱!怪道我左等右等总不见你们进来,原来是嫌三千太少!既然嫌少,当时何不与我言明?一定要磨折我,这是甚么道理呢?"差官道:"到了这地方还有甚么道理好讲,不全是他们的世界吗!"舒军门叹了一口气,差官又说:"别的有限,倒是这一罐子鸦片烟可就值了钱了。"军门问:"多少?"差官回:"一应上下,都是卢五的伙计耿二担在身上,也不晓得是多少。但是这罐鸦片烟拿进来,另外是三百两。"舒军门听了吐舌头。自此以后,舒军门的差官便时常进监探望,送东西,一应使费都是卢五局里担付。过了几天,卢五回京,又亲自进监问候。不在话下。
  目下再说时筱仁时太守因为舒军门获咎,暂避风头,不敢出面。他生平最是趋炎附势的,如何肯销声匿迹。如今接连把他闷了好几个月,直把他急得要死,心想:"我这人总得想个出头之日方好!"
  合当有事:舒军门押解到京,收入刑部,太太闻信,亦来探望。三个差官晓得太太已从原籍到京,大家便搬在一块儿住,以便商量办事。家里的人都晓得军门外面交情很不少。孔、王两个又趁进监探望的时候细问军门,某人有什么交情,某处有银钱来往,一一问明,以便代为设法。时筱仁到京已久,毕竟有晓得他的踪迹的,就将他的住处、履历,详细通知舒军门一边。军门的儿子小,一切都是孔、王两个架着太太亲自出去向人讨情。这天得知时筱仁在京,又探明这时筱仁的官乃是军门所保;一来彼此本有渊源,二来也晓得这时筱仁手头素裕,当下便由舒太太带着儿子同了孔、王两个赶到时筱仁寓处求他帮忙。时筱仁见面之后,着实拿舒太太安慰,连说:"小侄这个官儿还是军门所保,小侄饮水思源,岂有坐视之理?老伯母尽管放心!……"舒太太听他此言,以为总有照应,便也不往下说,带了儿子欣然而去。
  那知过了两天,杳无消息。不得已写上一信,差人送去,写明暂时借银五千两。谁知时筱仁接信之后,立刻回复一封信来,上说:
  "小侄此番北上,只凑得引见费一千余金。原为亲老家贫,亟谋禄养;讵料军门获咎,人言藉藉,小侄转为所误,避匿至今,不特将引见费全数用完,此外复增亏累不少。若论上代交情,以及小侄知遇,析应勉力图报,聊尽寸心;无如小侄此时实系进退两难,一筹莫展。效力不周之处,伏乞格外海涵,不胜感荷"云云。舒太太得信,大为失望,不免背后就有不满意于他的话,说他"不是无钱,明明是负义忘恩,坐视不救"。不料舒太太只顾恨骂时筱仁。旁边倒触动了一个人。你道这人是谁?就是跟着舒军门进京的差官,夏十夏武义便是。
  这夏十自从跟随军门进京,一路上怨天恨人,没有一些些好声气。军门现是失势之人,也不同他计较。自从军门进了监,他镇日在寓处,除掉吃饭睡觉之外,一无事事,有时还要吃两杯酒,吃醉了借酒骂人。起先孔、王两个还将他好言相劝,后来人家一开口,他的两只眼睛已竖了起来,因此孔、王两个也就相戒不言。舒军门的太太本是个好人,更不消说得了。
  这夏十京城之内也很有几个朋友。无奈同他来往的都是混混一流。晓得夏十在外边久了,一定发了大财,那些朋友起初都来想他好处;等到想不着,也就渐渐的疏远了。所以夏十自从到京,转眼已是三个月。除了这里,另外总弄不到一条出路,因此便闷在家,也不出去。这两日无意之中晓得军门太太去找时筱仁,偶然听人说起"时筱仁官居知府,广有钱财",他便动了"择木"之思。后来舒太太向时筱仁借钱不遂,背后骂时筱仁如何忘恩,如何负义,他一一听在耳中。忽然意有所触,于无事时向孔、王两个把时筱仁的履历、住处一一问明,等到黄昏时候,便借探友为名,一直径到时筱仁寓处,打门求见。
  连日时筱仁正为舒军门信息不好,朝廷有严办的意思,他恐怕牵边,终日躲避在家,不敢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