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一无所有。此时心上又气又闷,不知不觉忘记了东南西北,又走错了一大段。后来好容易雇了一部东洋车子,才把他拉到公馆。打门进去一路骂轿夫,骂跟班的,骂老妈,骂丫头,一直骂进了上房。惊动了上下人等,晓得大人在外头住夜回来,于是重新打洗脸水,拿漱口水、茂生肥皂、引见胰子①,又叫厨子做点心,真正忙个不了。
  ①引见胰子:肥皂名,因有香味,专供引见人员用的。
  齐巧这日是辕期,照例上院。点心未曾吃完,轿子已伺候好。等到走到院上,已有靠九点钟了。余荩臣还是气吁吁的。头一个会见了孙大胡子,便把黄在新托王小五子求差使的话统通告诉他;又说:"黄在新的品行太觉不堪,甚幺人不好托,单单会托到婊子,真正笑话!"孙大胡子笑道:"这也难怪他,实在是你荩翁同王小五子的交情非他可比。朋友说的话不及贵相知说的灵,所以黄某人才走的这条路。出来做官为的是赚钱,只要有钱赚,也顾不得这些了。"余荩臣听了孙大胡子奚落他的话,不由的把脸一红,拿话分辩道:"我们逛窑子也不进行去流水罢了,算是什幺交情!"孙大胡子忙接嘴道:"又行去,又流水,还算不得交情?不晓得要弄到什幺分上才算得交情呢?"余荩臣发急道:"人家同你说正经话,你偏拿人来取笑,真正岂有此理?老实对你讲罢:王小五子同黄某人都是江西人,他替他求差使,乃是照应同乡的意思。"孙大胡子道:"一个当妓女的,居然肯照应同乡,贤于士大夫远矣!荩翁,你应该立刻委他一个上等的厘差:一来顾全贵相好的面子,二来也可以愧励愧励那般不顾乡情的士大夫。你们众位听听,我兄弟说的可是不是?"此时官厅子上的人已经来的不少了,天天在一起的几个熟人听了他言,都说:"应得如此。"无奈余荩臣决计不答应,一定还要回制台撤去他的差使,拿他参办,以为卑鄙无耻,巧于钻营者戒。当时又被孙大胡子指驳了一句,余荩臣方始顿口无言。欲知孙大胡子说的何话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三回 查帐目奉札谒银行 借名头敛钱开书局
  话说孙大胡子听见余荩臣一定要禀揭黄在新托妓谋差的事,一再劝他都不肯听。孙大胡子哼哼冷笑道:"他托妓谋差虽然是他的坏处;然而你做监司大员的人,你不到窑子里去怎幺会晓是他托妓谋差呢?这桩事还怪你不是。"余荩臣被他这一驳,顿时闭口无言。歇了半天,才勉强说道:"我们嫖婊子不过是好玩罢了。他钻营差使竟走婊子的门路,这品行上总说不过去!我就是不到上头去说他坏话,这种人要在我手里得意,叫他一辈子不用想了!"说完,面子上虽把此事丢开,后来又着实到王小五子家发了几回脾气。经王小五子千赔不是,万赔不是,后来又把这话通知了黄在新,吓的黄在新有许多时不敢公然到钓鱼巷王小五子家住夜。余荩臣拿不到破绽,方才罢手。又过了两月,余荩臣的保折批了回来,所保送部引见,也已奉旨允准。等到奉到饬知,立刻上院叩谢。接着便是同寅前来道喜,下僚纷纷禀贺。余荩臣少不得置办酒席请这班同寅。同寅当中多半都是好玩的,家里请酒不算数,一定要在钓鱼巷摆酒请他们。余荩臣也乐得借花献佛,一来趁他们的心愿,二来又应酬了相好。回回吃酒都推赵大架子为首座,赵大架子便亦居之不疑。接连又是你一台,我一台,替他贺喜。如此者轮流吃过,足足有半个多月光景。
  真正是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余荩臣便想请咨人都引见。制台答应,所有他的差事,一齐都委了别人暂行代管,为他不久就要回来的。一连几天,白天忙着料理交代,晚上又有一班相好轮流摆酒替他饯行。有天夜里,正在钓鱼巷吃的有点醉醺醺了,他忽然发议论道:"回想兄弟才到省头一天的光景,再想不到今日是这个样子。我还记得我到省头一天,其时正是黄制军第二次到江南来。我头一天上院,没有传见。其实上司见不见并不是甚幺大不了的事,倒是那时候脸上总觉得搁不下去,从官厅子上走出去上轿,赛如对了跟班、轿夫都像没有脸见他们似的。此时得差得缺的心还没有,心上总想:'我连上司都见不着,我还出来做什幺官呢!'到了第二次上院还没有见。因为别人见不着的很多,并不光我一个,那时心上便坦然了许多,见了轿夫、跟班也不难为情了。以至顶到如今,偏偏碰着这位制军是不轻易见客的,他见也好,不见也好,便也漠然无动于中了。我还记得从前没有得事的时候,只指望能够得一个长差使,便已心满意足了。实因江南道台太多,得缺本非易事。谁料后来接二连三的竟其弄了好几个长差使在身上,一天到晚忙个不了。此时不以为乐,反以为苦,屡次三番想辞掉两个,无奈上头一定不放。现在凭空的又得了这个明保,索性不叫我过安安稳稳的日子,拿我送部引见,想是我命里注定的,今年流年犯了'驿马星'①,所以要叫我出这一趟远门。"众人道:"'能者多劳',像你荩翁的这样大才,怎幺上头肯放你呢。至于这回明保乃是放缺的先声,光当当差使也显不出荩翁大才,所以制军一定要有此一举。从此简在帝心,陈臬开藩,都是意中之事,放个把实缺,小焉者也,算不得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