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姨太太。到了上海,虽然同乡甚多,但因他一直是在外头随任,平时同这般同乡并没有甚幺来往,所以彼此不大接洽。恰巧他列兄何孝先新过道班,总办山西捐输,场面很大,唐二乱子于是找到了他。当天何孝先就请他吃大菜,替他接风,跟手下来,又请他吃花酒,荐相好给他。唐二乱子毕竟无所不乱,席上朋友叫的局,他见一个爱一个,没有一个不转局。后来又把老表兄何孝先素来有交情的一个大先生,名字叫甄宝玉的,转了过去。何孝先心上虽不愿意,但念他同乱人一般,无理可讲,只好随他。好在他烟瘾过深,也不能再作别事,乐得听其所为,彼此不露痕迹。
  唐二乱子又好买东西:不要说别的,但是香水,一买就是一百瓶;雪匣烟,一买就是二百匣。别的东西,以此类推,也可想而知了。一连乱了十几日。何孝先见他用的银子像水淌一般,趁空便兜揽他报效之事。他问报效是何规矩,何孝先一一告诉了他。因为他是有钱的人,冤桶是做惯的,乐得用他两个,于是把打折扣上兑的话藏起不说,反说:"正项是一万,正项之外,再送三千给抚台,包你一个'特旨道'一定到手。你是大员之后,将来上见的时候,只得山西抚台折子上多加上两句,还怕没有另外恩典给你。有此一条路,就是要放缺也很容易的。"一席话说得唐二乱子心痒难抓,跃跃欲试。但是带来的银子,看看所剩无几,办不了这桩正经,忙同何孝先商量,要派人回家去汇银子。何孝先是晓得他底细的,便说:"一万几千银子,有你老表弟声光,那里借不出,何必一定要家里汇了来?"唐二乱子道:"本来我亦等用钱,索性派人回去多弄几文出来。"何孝先生怕过了几天有人打岔,事情不成功,况且上海办捐的人,铅头觅缝,无孔而入,设或耽搁下来,被人家弄了去,岂不是悔之不及。盘算了一会,道:"老表,你如果要办这件事,是耽误不得的。我昨天还接到山西抚台衙门里的信,恐怕这个局子早晚要撤,这种机会求亦求不到,失掉可惜!依我的意思:这万多银子,我来替你担,你不过出两个利钱,一个月、两个月还我不妨。你如果如此办,马上我就回局子,一面填给你收条,一面打电报知会山西。这事情办的很快,不到一个月就好奉旨的。一奉旨你就是'特旨道'。赶着下个月进京,万寿庆典还赶得上。趁这挡口,我替你山西弄个差使。这里头事在人为,两三个月,只怕已经放了实缺也论不定。"一席话说得唐二乱子高兴非常,连说:"准其托老表兄代借银子。……利钱照算,票子我写。"何孝先见卖买做成,乐得拿他拍马屁,今天看戏,明天吃酒。每到一处,先替他向人报名,说这位就是唐观察,有些扯顺风旗的,亦就一口一声的观察。唐二乱子更觉乐不可支。何孝先便劝他道:"老弟,你即日就要出去做官了,像你天天吃烟,总得睡到天黑才起来。倘若放实缺到外边呢,自由自便,倒也无甚要紧,但是初到省总得赶早上几天衙门。而且你要预先进京谋干谋干,京里那些大老,那一个不是三更多天就起来上朝的。老弟,别的事,我不劝你,这个起早,我总得劝你历练历练才好。"唐二乱子道:"要说起早,我不能;要说磨晚,等到太阳出了再睡,我却办得到。我倘若到京城,拚着夜夜不睡,赶大早见他们就是了。"何孝先道:"他们朝上下来还要上衙门办公事,等到回私宅见客总要顶到吃过中饭。你早去了,他们也不得见的。就是你到省之后,总算夜夜不睡,顶到天亮上院;难道见过抚台,别的客就一个不拜?人家来拜你,亦难道一概挡驾?倘若上头委件事情叫你立刻去办,你难道亦要等到回来睡醒了再去办?只怕有点不能罢。"唐二乱子想了一想道:"老表兄,你说的话不错。我就明天起,遵你教,学着起早何如?"当时无话。
  是夜唐二乱子果然早睡。临睡的时候又吩咐管家:"明天起早喊我。"管家答应着。无奈他睡惯晚的人,早睡了睡不着,在床上翻来复去,鸡叫了好几遍,两只眼一直睁到天亮。看看窗户角上有点太阳光射了下来,恰恰才有点朦胧,不提防管家来喊他了,一连叫了三声,把他唤醒。心上老大不自在,想要骂人,忽然想起"今天原是我要起早,叫他们喊我的",于是隐忍不言,揉揉眼睛爬了起来。当下管家忙着打洗脸水,买早点心。众管家晓得少爷今天是起早,恐怕熬不住,只好拿鸦片来提精神,于是两个管家,一个递一个装烟,足足吃了三十六口。刚坐起来,却又打了两个呵欠。正想再横下去睡睡,却好何孝先来了。一见他起早,不禁手舞足蹈,连连夸奖他有志气:"能够如此奋发有为,将来甚幺事不好做呢!"唐二乱子一笑不答。何孝先便说:"你不是要买翡翠翎管吗?我替你找了好两天,如今好容易才找到一个,真正是满绿。你不相信,拿一大碗水来,把翎管放在里头,连一大碗水都是碧绿的。"唐二乱子道:"要多少价钱?"何孝先晓得他大老官脾气,早同那卖翎管的掮客串通好的,叫他把价钱多报些。当时听见唐二乱子问价,便回称"三千块"。谁知唐二乱子听了,鼻子里嗤的一笑,道:"三千块买得出甚幺好东西!快快拿回去!看亦不要看!"那个卖翎管的掮客听他说了这两句,气的头也不回,提了东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