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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瞿耐庵仍回到爱珠屋里,拿两只眼睛瞧着爱珠,一声不响,呆坐了半天。爱珠又问他:"事情怎幺样?"瞿耐庵看了半天,实在舍不得,一时色胆包天,只说得一句道:"依你办就是了,有什幺怎幺样!"爱珠便催他立刻叫了老鸨来在当面商量。老鸨来了,瞿耐庵吱吱了半天,脸涨红了,还是说不清楚。幸亏爱珠自己爽爽快快的说了。老鸨先讨他八百,后来磨来磨去,磨到五百五。爱珠问:"瞿老爷,怎幺样?"瞿老爷道:"五百块钱是有的,多了我没处去借。"老鸨道:"瞿大老爷大福大量,何在乎这五十块钱!"爱珠也生了气说:"瞿老爷!为了五十块钱,不肯救我幺?"说着就哭。瞿耐庵没有法子,又去找笪玄洞。笪玄洞就一口答应代借五百五十块,又说:"娶了过来,你老哥总得另外打公馆。这里洋街上西头有我一处房子空着,你不妨就般了去先住起来。"又道:"正价虽有,零星开销也不能省的,我讨小讨惯的了,还有什幺不晓得的。索性成全你倒底罢:五百五的正价,算是借项,如今再多送你两百块钱,就算是我的贺仪,我也不另外送了。"于是瞿耐庵感激不尽。当天就去看房子,租家伙,诸事停当,然后到窑子里同老鸨交清楚,连夜一顶小轿把爱珠接了出来。
  这天瞿耐庵一心只有新讨的小老婆在心上,泼出胆子来做,早把太太丢在九霄云外了。这一夜又没有过江。第二天晚上,特地叫了两席酒请请众位朋友。自然是笪玄洞首坐。席面上大家又叫局豁拳,尽情取乐。等到席散,又有十二点半了。接连瞿耐庵三夜没有回省。他太太跟着宝小姐在制台衙门里,恰恰亦住了三夜。
  第四天太太回来,问起老爷。家人不便直回,说:"老爷在局里办公事,三天三夜没有回来。"太太大动疑心,说:"他这个差使有什幺大不了的事情,整日整夜办不完?就是上司有什幺公事交代他办,亦何至于连着回家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了?这话我不相信!"立刻吩咐跟班:"赶快到局子里看看老爷到底在那里不在!"跟班心上是明白的,出来打了一个转身,回来告诉太太说:"老爷正在局子里忙着呢。"瞿太太是何等样人,眼睛比镜子还亮,早看出这跟班说的是假话,便说:"是了,替我打轿子。"跟班的只得依他。等到上了轿,请示到那里。瞿太太说:"到局子里看老爷去。"一句话把跟班的吓急了,只好硬硬头皮,跟到那里再说。
  当时一群人跟着太太的轿子一直走到局子里。谁知局子里声息全无,一个鬼影子也没有。瞿太太见了把门的,劈口就问:"瞿大老爷今天来过没有?"把门的回道:"大老爷有四天不到这里来了。"瞿太太回头瞧着跟班的哼哼两声,吓得跟班脸色都变了。瞿太太下轿问明白了,走到老爷素来办公事的一间屋子里坐下。那个跟班连忙拿鸡毛掸子掸桌子上的灰尘,又忙着替太太献茶。瞿太太道:"用不着你忙!我有话问你!"跟班的拉长了嗓子,一迭连声的答应"者,者",手里还是不住的做他的事情。瞿太太看着格外生气,又厉声骂道:"混帐王八蛋!你说老爷在局子里,如今到那里去了?你替我把老爷找出来!找不出来问你要!"那个跟班的还只顾答应"者,者",站在底下,拿两只眼睛相着鼻子,一句别的话也没有。太太气极了,一迭连声的拍桌子骂王八蛋,叫他还出老爷来。
  其时同来的还有一个是本在公馆厨房里做打杂的,现在亦升作二爷了。这人姓胡,名福,最爱挑唆是非,说人坏话。瞿太太欢喜他。外头有什幺事,都是他听了来说,赛如耳报神一般,所以才会提升到二爷。瞿太太到局子里下轿,他早已跑到别屋子里向别人家的二爷探问详细,知道老爷这两天同了朋友出城过江到汉口窑子里玩耍,恋着不回来。他得到这信息,又如赶头报似的,赶过来到上瞿太太跟前,弯着腰,蝎蝎螫螫的,将此情由全般托出。他说话说得旁人都不听见,只见瞿太太面孔气得铁青,四肢厥冷,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。后来想了半天,这事情非得自己亲身过江到汉口,决不能扫穴擒渠。当时又问胡福:"老爷在汉口什幺人家住夜?"胡福道:"出去问过众人,都说不晓得,横竖到了汉口总打听得出的。"瞿太太无奈,遂命:"打轿!你们都跟着我到汉口去!"众人只得答应着。要知此去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回 息坤威解纷凭片语 绍心法清讼诩多才
  话说瞿太太零时过得江来,下船登岸。轿夫仍把轿子抬起,都说:"怎么一个大地方,晓得老爷在那里?到那里去问呢?"到底瞿太太有才情,吩咐一个跟班的,叫他到夏口厅马老爷衙门里去,就说是制台衙门里来的,要找瞿老爷,叫他打发几个人帮着去找了来。家人奉令,如飞而去。瞿太太也不下轿。就叫轿夫把轿子抬到夏口厅衙门左近,歇了下来等回信。原来这位夏口厅马老爷在湖北厅班当中,也很算得一位能员,上司跟前巴结得好,就是做错了两件事,亦就含糊过去了。他虽是地主官,也时常到戏馆里、窑子里走走,不说是弹压,就说是查夜。就是瞿耐庵、笪玄洞几个人,近来也很同他在一块儿。瞿耐庵讨爱珠一事,他深晓得,昨夜请客,他亦在座。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