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。赶紧派人替他办后事,忙着入殓出殡,把他灵枢权寄在庙里,随后再扶回原籍。都是后话不题。
  且说当他病重时,同他外甥说的几句话,黄二麻子跟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。先听他说,"人心叵测,虽是至亲亦靠不住",不由心上毕拍一跳,暗暗骂他:"老杀才!你病了,我如此的伺侯你,巴结你,如今倒要绝我的饭碗!幸亏没有叫出名来还好。"等到第二回说,"黄某人人是很能干的,……"照于舅太爷的意思,谅来一定还有不满意于他的说话。又幸亏底下的话没有说出,他就一命呜呼了。碰巧他这位老贤甥听话也只听一半,竟是断章取义,听了老母舅临终的说话,以为是老母舅保举他堂舅爷接他的手,所以才会夸奖他能干。他得了这句说话,等到于舅太爷一断了气,还没有下棺材,他已把大权交给黄二麻子。黄二麻子却出其不意受了妹夫的托付,这一喜真非同小可!当天就接手。接手之后,一心想查于舅太爷的帐目有什幺弊端,掀了出来也好报报前仇,谁知查了半天,竟其一毫也查不出。只有一间空房里,常常堆着千把吊钱。他便到妹夫跟前献殷勤道:"这许多钱堆在家里,岂不搁利钱,何不存在钱铺里,一来可生几个利钱,二则也免自己担心?舅太爷到底有了岁数的人了,无论你如何精明,总有想不到的地方。"只见他妹道:"你倒不要说他。工上用的全是现钱,不多预备点存在家里,一时头上要起来,那里去弄呢?"黄二麻子碰了这个软钉子,自己觉着没趣,搭讪着又说了几句别的闲话,妹夫也没理会他。他便回到自己房里生气,咕都着嘴,一个人自言自语道:"谁稀罕吃他的饭!这也算得什幺!"
  正在气间,齐巧管厨的上来付伙食钱。管厨的晓得他是主人的舅老爷,今儿又是初接事,不敢不巴结他。一进门,先请一个安,说了声:"请舅老爷的安。"黄二麻子爱理不理的,关他什幺事。管厨的故意做出一副笑容,从袖子里取出本伙食帐来,送到桌子上,却又笑嘻嘻的说道:"又要舅老爷费心了。"黄二麻子是在现任州、县衙门当过师爷的,自己虽然没有经过手,规矩是知道的,晓得大厨房里,帐房师爷有个九五扣。黄二麻子便拿起算盘,踢踢搭搭一算:五天应付九十六吊,照九五扣,应除四吊八百文,实付九十一吊二百文。照数发了出来。管厨的接到手里一算,不敢说不对,只笑嘻嘻的说道:"舅老爷这是怎幺算的?小的不懂。"黄二麻子当是管厨的有心当面奚落他,便把算盘一推,跟手拿桌子一拍,骂道:"好混帐!你瞧不起我,见我今天初接手,欺负我外行,要来蒙我!通天底下衙门局子,都是一样。我做帐房虽是今天头一天,你当管厨的难道亦是今天头一回吗、你如果嫌少,你不要拿,替我把钱放在这里!"管厨的碰了这个钉子,晓得一时说不明白,只好拿了钱,搭讪着出去。黄二麻子还骂道:"底贱货!你不凶过他的头,他就凶过你的头,真正不是些好东西!"
  到了第二天,管厨的特地送了黄二麻子一只火腿,又做了两碗菜,一碗红烧肘子,一碗是清炖鸭子,说是:"小的孝敬师老爷的,总得求舅老爷赏个脸收下。"起先黄二麻子还只板着个脸,一定不要这些东西,禁不住管厨的一再恳求,方才有点活动。管厨的下去,当夜便找了值帐房的二爷,请他吃了几杯酒,托他同舅老爷说:"这个九五扣,照例原是应该有的,只为舅太爷要替老爷省钱,叫我们办'清公事',什幺伙食钱,酒席价,格外往少里打算,也不要什幺扣头。如今舅老爷来了。这个钱我们下头亦情愿报效的。但是有一句俗语,叫做'羊毛出在羊身上',无非还是拿着老爷的钱贴补他舅老爷罢了,舅老爷是何等精明的人,难道要我们卖老婆孩子不成?少不得还要拜求舅老爷在老爷面前,就说现在工上米粮柴火以及吃的菜,无一不贵。若照着前头数目,实在有点赔不起。总得求他老人家看破些,自下个月起,每人伙食加上十个钱。如此一来,我也不至赔本,舅老爷也有了。至于老爷一天多化几百钱,少处去,大处来,只要那笔材料里头多开销上头几文,还怕这笔没抵挡吗。"
  那值帐房的二爷吃喝了他的酒菜,少不得要帮他的忙,当时诺诺连声。等到晚上,走到黄二麻子身旁,一五一十,说了一遍。只见黄二麻子皱了半天眉头,说道:"既然如此,何不早说!老爷跟前,我已经说他做不下去,保举了别人,换别人做了。如今叫我到老爷跟前怎幺再替他说回来呢?"值帐房的二爷听了此言,亦为一惊,口称;"这事总要求舅老爷恩典!"停了半晌,黄二麻子又说道:"这们样罢,老爷跟前,我还说得回来,只说接手的那个人家里有事,一时不能上工,仍叫前头一个做起来。以后我们再留心,另雇别人罢。但是要接手的那个人,我已经答应他了,明天就要来上工。这个只好你们底下去他商量。他肯让自然极好,倘若不肯,也只好由他,我不能做出尔反尔的事。"值帐房的出来同管厨的说了。管厨的倒也明白,说:"也不过想两个钱。等我认晦气送他二十吊钱,叫他明天不要来。但是由我们底下劝他,一定不肯依的。这事情还得求舅老爷帮我一个忙,这钱就请舅老爷给他,方才妥当。"值帐房的又上去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