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,可以支持家事。若虑嫁出,只消你写书致意他母亲,留他在此,料想双星也情愿。至于功名,哪里拘得定。你见那家的小姐,就招了举人、进士?只要看得他文才果是如何。”江章道:“他的文才,实实可中,倒不消虑得。”夫人道:“既是如此,又何消踌躇?”江章道:“既夫人也有此意,我明日便有道理。”二人商量不题。
  却说小姐归到拂云楼,暗暗寻思道:“双郎之盟,虽前已面订,实指望留他久住,日亲日近,才色对辉,打动父母之心,或者侥幸一时之许可。不期今日陡然从母命而归,虽功名成了,亦是锦上之花。但恐时事多更,世情有变,未免使我心恻恻,为之奈何?”正沉吟不悦,忽彩云走来说道:“小姐恭喜了!”小姐道:“不要胡说,我正在愁时,有何喜可言?”彩云遂将老爷与夫人商量,要取双公子为婿之言,细细说了一遍,道:“这难道不是喜么?”小姐听了,方欣然有喜气道:“果是真么?”彩云道:“不是真,终不成彩云敢哄骗小姐?”小姐听了,暗暗欢喜不题。
  却说双星既得了母亲的书信,还打帐延捱,又当不得江老,引大义促归,便万万不能停止。欲要与小姐再亲一面,再订一盟,却内外隔别,莫说要见小姐无由,就连彩云,也不见影儿,心下甚是闷苦。过不得数日,江章与夫人因有了成心,遂择一吉日,吩咐家人备酒,与公子饯行。不一时完备。江章与夫人两席在上,双星一席旁设。大家坐定,夫人叫请小姐出来。小姐推辞,夫人道:“今日元哥远行,既系兄妹,礼应祖饯。”小姐只得出来,同夫人一席。
  饮到中间,江章忽开口对双星说道:“我老夫妇二人,景入桑榆,自渐无托,惟有汝妹,承欢膝下,娱我二人之老。又喜她才华素习,诚有过于男子,是我夫妻最所钟爱。久欲为她选择才人,以遂室家,为我半子。但她才高色隽,不肯附托庸人,一时未见可儿,故致愆期到此,是我一件大心事未了。但恨才不易生,一时难得十全之婿。近日来求者,不说是名人,就说是才子,及我留心访问,又都是些邀名沽誉之人,殊令人厌贱。今见汝胸中才学,儒雅风流,自取金紫如拾芥,选入东床,庶不负我女之才也。吾意已决久矣,而不轻许出口者,意欲汝速归夺锦,来此完配,便彼此有光。不知你心下如何?若能体贴吾意,情愿乘龙,明日黄道吉辰,速速治装可也。”
  双星此时在坐吃酒,胸中有无限的愁怀。见了小姐在坐,说又说不出来,惟俯首寻思而已。忽听见江章明说将小姐许他为妻,不觉神情踊跃,满心欢喜。连忙起身,拜伏于地道:“孩儿庸陋,自愧才疏,非贤妹淑人之配。乃蒙父母二大人眷爱,移继子而附荀香,真天高地厚之恩,容子婿拜谢!”说罢,就在江章席前四拜,拜完,又移到夫人席前四拜。小姐听见父亲亲口许配双星,暗暗欢喜,又见双星拜谢父母,便不好坐在席间,连忙起身入内去了。
  双星拜罢起来,入席畅饮,直饮得醺醺然,方辞谢出来。归到书房,不胜快活。所不满意者,只恨行期急促,不能久停,又无人通信,约小姐至小窗口一别,心下着急。到了次日,推说舍不得夫人远去,故只在夫人房中走来走去,指望侥幸再见小姐一面。谁知小姐自父母有了成言,便绝迹不敢复来,惟托彩云取巧传言。双星又来回了数次,方遇见彩云,走到面前低低说道:“小姐传言,说事已定矣,万无他虑。今不便再见,只要大相公速去取了功名,速来完此婚好,不可变心。”双星听了,还要与他说些甚么,不期彩云,早已避嫌疑走开了。双星情知不能再见,无可奈何,只得归到书房去,叫青云、野鹤收拾行李。
  到了临行这日,江章与夫人请他入去一同用饭。饭过,夫人又说道:“愿孩儿此去,早步蟾宫,桂枝高折,速来完此良姻,莫使我二人悬念。”双星再拜受命。夫人又送出许多礼物盘缠,又书一封问候双夫人。双星俱受了,然后辞出。夫人含泪,送至中门。此时小姐不便出来,惟叫彩云暗暗相送。双星惟眉目间留意而已。江章直送出仪门之外,双星方领了青云、野鹤二人上路而行。正是:
  来时原为觅佳人,觅得佳人拟占春。
  不道功名驱转去,一时盼不到婚姻。
  双星这番在路,虽然想念小姐,然有了成约,只要试过,便来做亲,因此喜喜欢欢,兼程而进,且按下不题。
  却说上虞县有一个寄籍的公子,姓赫名炎,字若赤。他祖上是个功臣,世袭侯爵,他父亲现在朝中做官,因留这公子在家读书。谁知这公子,只有读书之名,却无读书之实,年纪虽只得十五、六岁,因他是将门之子,却生得人物魁伟,情性豪华,挥金如土,便同着一班门下帮闲,终日在外架鹰放犬的打围,或在花丛中作乐,日则饮酒食肉,夜则宿妓眠娼,除此并无别事。不知不觉,已长到二十岁了。这赫公子因想道:“我终日在外,与这些粉头私窠打混,虽当面风骚,但我前脚出了门,她就后脚又接了新客,我的风骚已无迹影。就是包年包月,眼睛有限,也看管不得许多,岂不是年子弟变成龟了!我如今何不聘了一头亲事,少不得是乡宦人家的千金小姐,与他在家中朝欢暮乐,岂不妙哉!”
  主意定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