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日也选才郎,及至许了双星,却又叫他去求名。今日若在家中,使他配合,也没有这番事了。都是你父亲老不通情,误了你终身之事!”说罢大哭。
  江章被夫人埋怨得没法,只得辩说道:“我当初叫他去科举,也只自说婚姻自在,谁知有今日之事?今事忽到此,也是没法。若不依从,恐违圣旨,家门有祸。但愿孩儿此去,倘蒙圣恩,得配青宫,异日相逢,亦不可料。今事已如此,也不必十分埋怨了。”
  小姐听了父亲这番说话,又见母亲埋怨父亲,因细细想道:“我如今啼哭,却也无益,徒伤父母之心。我为今之计,惟有生安父母,死报双郎。只得如此而行,庶几忠孝节义可以两全。”主意一定,遂止住了哭,道:“母亲不必哭泣,父亲之言,甚是有理。此皆天缘注定,儿命所招,安可强为?为今之计,父亲出去,可对姚太监说,既奉圣旨,以我为贵人,当以礼迎,不可罗唣。”
  江章见小姐顺从,因出来说知。姚太监道:“选中贵人,理宜如此。敢烦老大师,引学生一见,无不尽礼。”江章只得走进与夫人小姐说知。小姐安然装束,侍女跟随,开了中门,竟走出中堂。此时姚太监早已远远看见,再细细近看,果然十分美貌,暗暗称奇。忙上前施礼道:“未侍君王,宜从私礼。”小姐只得福了一福。
  姚太监对江章说道:“令爱小姐,玉琢天然,金装中节,允合大贵之相。学生出入皇宫,朝夕在粉黛丛中,承迎寓目,屈指者实无一人,令爱小姐足可压倒六宫皆无颜色矣。”忙叫左右,取出带来宫中的装束送上,又将一只金凤衔珠冠儿,与小姐插戴走来。众小内官,随人磕头,称为“娘娘”。小姐受礼完,即回身入内去了。姚太监见小姐天姿国色,果是不凡,又见他慨然应承,受了凤冠,知事已定,甚是欢喜。遂向江太师再三致谢而去。到了馆驿,赫公子早着人打听,见谗计已成,俱各快意。正是:
  陷人落阱不心酸,中我机谋更喜欢。
  慢道人人皆性善,谁知恶有许多般。
  却说蕊珠小姐归到拂云楼上,呆呆思想,欲要大哭一场,又恐怕惊动老年父母伤心。只捱到三更以后,重门俱闭,人皆睡熟,方对着残灯,哀哀痛哭道:“江蕊珠,你好命苦耶!你好无缘那!苍天,苍天,你既是这等命苦,你就不该生到公卿人家来做女儿了;你既是这等无缘,你就不该使我遇见双郎,情投意合,以为夫妇了!今既生我于此,又使我获配双郎如此,乃一旦又生出这样天大的风波来,使我飘流异地,有白发双亲而不能侍养,有多才夫婿而不得团圆,反不如闾阎荆布,转得孝于亲而安于室。如此命苦,还要活他做甚?”说罢,又哭个不了。
  彩云因在旁劝慰道:“小姐不必过伤,天下事最难测度。小姐一个绝代佳人,双公子一个天生才子,既恰恰相逢,结为夫妇,此中若无天意,决不至此。今忽遭此风波者,所谓好事多磨也。焉知苦尽不复甘来!望小姐耐之。”小姐道:“为人在世,宁可身死,不可负心。我与双郎,既小窗订盟,又蒙父母亲许,则我之身非我之身,双郎之身也。岂可以许人之身,而又希入宫之宠?是负心也。负心而生,何如快心而死!我今强忍而不死者,恐死于家而老父之干系未完而贻祸也。至前途而死,则责已谢,而死得其所矣。你说好事多磨,你说苦尽甘来,皆言生也。今我既已誓死报双郎,既死岂能复生,又有何好事,更烦多磨?此苦已尝不尽,那有甘来?天纵有意,亦无用矣。”说罢,又哀哀哭个不住。
  彩云因又劝道:“小姐欲以死报双郎,节烈所关,未尝不是。但据彩云想来,一个人,若是错死了,要他重生起来,便烦难。若是错生了,要寻死路,却是容易。我想小姐此去,事不可知,莫若且保全性命,看看光景,再作区处。倘天缘有在,如御水题红叶故事,重赐出宫,亦或有之。设或万万不能,再死未晚。何必此时忙忙自弃?”小姐道:“我闻妇人之节,不死不烈;节烈之名,不死不香。况今我身,已如风花飞出矣。双郎之盟,已弃如陌路矣。负心尽节,正在此时。若今日可姑待于明日,则焉知明日不又姑待于后日乎?以姑待而贪生借死以误终身,岂我江蕊珠知书识礼,矫矫自持之女子所敢出也?吾意已决,万勿多言,徒乱人心。”
  彩云听了,知小姐誓死不回,止不住腮边泪落,也哭将起来,说:“天那,天那!我不信小姐一个具天地之秀气而生的绝代佳人,竟是这等一个结局,殊可痛心!只可惜我彩云丑陋,是个下人,不能替小姐之行。小姐何不禀知老爷夫人,带了彩云前去,到了急难之时,若有机会可乘,我彩云情愿代小姐一死。”小姐听了,因拭泪说道:“你若果有此好心,到不消代我之死,只消委委曲曲代我之生,我便感激你不尽了。”
  彩云听了惊讶道:“小姐既甘心一死,彩云怎么代得小姐之生?”小姐道:“老爷夫人既无子,止生我一女,则我一女,便要承当为子之事。就是我愿嫁双郎,也不是单贪双郎才美,为夫妻之乐,也只为双郎多才多义,明日成名入赘,可以任半子之劳,以完我之孝,此皆就我身生而算也。谁知今日,忽遭此大变。我已决意为双郎死矣。我死,则双郎得意入赘何人?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