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不依从。”小姐道:“父母无子,终养俱在孩儿一人。孩儿今日此去,大约凶多吉少,料想见面无期,却教何人恃奉?况父母年力渐衰,今未免又要思儿成病,孤孤独独,叫孩儿怎不痛心!”
  江章听了,愈加哀哭道:“孩儿若要我二人不孤独,除非留住孩儿。然事已至此,纵有拨天大力,亦留你不住。”小姐道:“孩儿之身虽留不住,孩儿之心却不留而自住。”江章道:“我儿心留,固汝之孝,然无形也,叫我那里去捉摸,留与不留何异?”小姐道:“无形固难捉摸,有影或可聊消寂寞。”江章又哭道:“我儿,你形已去矣,影在那里?”
  小姐见父亲问影,方跪下去,被母亲搀起来,说道:“彩云侍孩儿多年,灯前月下,形影不离。名虽婢妾、情同姊妹。孩儿之心,惟她能体贴;孩儿之意,惟她能理会;孩儿之事,惟她能代替。故孩儿竟将孩儿事父母未完之事,托彩云代完。此孩儿眠思梦想,万不得已之苦心也。父母若鉴谅孩儿这片苦心,则望父母勿视彩云为彩云,直视彩云为孩儿,则孩儿之身虽去,而孩儿之心尚留;孩儿之形虽消,而孩儿之影尚在。使父母不得其真,犹存其假,则孩儿受屈衔冤,而亦无怨矣。”
  江章与夫人听了,复又呜呜的大哭起来,道:“我儿,你怎么直思量到这个田地!此皆大孝纯孝之所出,我为父母,怎辜负得你!”随遂叫人唤出彩云来,吩咐道:“小姐此去,既以小姐之父母,托为你之父母,则你不是彩云,是小姐也。既是小姐,即是吾女也。快拜我与夫人为父母,不可异心,以辜小姐之托。”彩云忙拜谢道:“彩云下贱,本不当犯分,但值此死生之际,既受小姐之重托,焉敢矫辞以伤小姐之孝心?故直受孩儿之责,望父母恕其狂妄。”江章听了,点头道:“爽快,爽快,果不负孩儿之托。”
  小姐见彩云已认为女,心己安了一半,因又说道:“此一事也。孩儿还有一事,要父母曲从。”江章道:“还有何事?”小姐道:“孩儿欲以妹妹代孩儿者,非欲其单代孩儿晨昏之恃寝劝餐也,前双郎临去,已蒙父母为孩儿结秦晋之盟。虽孩儿遭难,生死未知,然以双郎之才,谅富贵可期;以双郎之志诚,必不背盟。明日来时,若竟以孩儿之死为辞,则花谢水流,岂不失父母半子之望?望父母竟以妹妹续孩儿之盟,庶使孩儿身死而不死,盟断而不断,则父母之晚景,不借此稍慰那?”
  夫人道:“得能如此,可知是好。但恐元哥注意于你,未必肯移花接木。”小姐道:“但恐双郎不注意于孩儿,若果注意于孩儿,待孩儿留一字,以妹妹相托,恐无不从之理,父母可毋虑也。”父母听了,甚是感激,因一一听从。小姐遂归到拂云楼上,恳恳切切,写了一封书,付与彩云道:“书虽一纸,妹妹须好好收藏,必面付双郎方妙。”彩云一一受命。只因这一受命,有分教:
  试出人心,观明世态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二回
有义状元力辞婚挤海外不望生还
无暇烈女甘尽节赴波中已经死去
 
  词云:
  黄金不变,要经烈火方才见。两情既已沾成片。颠沛流离,自受而无怨。一朝选入昭阳殿,承恩岂更思贫贱。谁知白白佳人面。宁化成尘,必不留瑕砧。
              右调《醉落魂》
  话说江章与夫人舍不得蕊珠小姐,苦留在家,多住了几日,被府县催逼不过,无可奈何,只得择日起身,同夫人相送,到了杭州省城。此时姚大监已将十二府七十五县的选中幼女,尽行点齐,只等江小姐一到就起身。今见到了,遂将众女子点齐下船。因江章自有坐船相送,故不来查点,遂一路慢慢而来。
  话说赫公子同袁空杂在人丛中,看见蕊珠小姐一家人离了岸去,心中十分得意,快活不过。袁空道:“公子且慢手舞足蹈,亦要安顿后着。”公子道:“今冤家这般清切,更要提防何事?”袁空皱了两眉道:“蕊珠小姐此去,若是打落冷宫嫔妃,则此事万不必忧。我适才看见蕊珠宫装,俨似皇后体态,选为正宫,多分有八九分指望。若到了大婚时候,他自然捏情,到万岁台前,奏害我家。况王侯大老爷,又未知这桩事,倘一时之变,如何处之?”
  赫公子听了这番话,不觉头上有个雷公打下来一般,心中大惊,跌倒在地。众人忙扶回府中,交女班送进。爱姐忙安顿上床睡觉。这番心事又不敢说破,只郁郁沉在心内。痴公子自从那日受了妻子降魔伏虎钳制,起个惧内之心,再不敢发出无状,朝暮当不得袁氏秘授,父母心传,拿班捉鳖手段,把个痴公子,弄得不顾性命承欢,喉中咳嗽,身体殨羸,不满二载,阎君召回冥途耳。爱姐悔之晚矣,后来受苦不题。
  却说驸马屠劳,要招双星为婿,便时刻在心,托人来说。一日央了一个都御史符言做媒。符言受托,只得来拜双星。相见毕,因说道:“久闻状元少年未偶,跨凤无人。小弟受驸马屠公之托,他有位令爱,少年未字,美貌多才,诚乃玉堂金马之配。故小弟特来作伐,欲成两性之欢,乞状元俯从其请。”
  双星忙一拱说道:“学生新进,得蒙屠公垂爱,不胜感激。但缘赋命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