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>  柳丝惯会藏鹦鹉,雪色专能隐鹭鸶。
  不是一函亲见了,情深情浅有谁知?
  双星随着岳父母二人,走至拂云楼下,早见彩云巧梳云鬓,薄着罗衣,与蕊珠小姐一样装束,手捧着一个小小的锦袱,立于楼厅之右,也不趋迎,也不退避。双星见了,便举手要请他相见。彩云早朗朗的说道:“相见当以礼,今尚不知宜用何礼,暂屈状元少缓,且请状元先看了先小姐之手书,再定名分相见何如?”
  因将所捧的小锦袱放在当中一张桌上,打开了,取出蕊珠小姐的手札来,叫一个侍妾送与双星。彩云乃说道:“是假是真,状元请看。”双星接在手中,还有三分疑惑,及定睛一看,早看见书面上写着“薄命落难妾江蕊珠谨致书寄上双不夜殿元亲启密览”二十二个小楷,美如簪花,认得是小姐的亲笔,方敛容滴泪道:“原来蕊珠小姐,当此倥偬之际,果相念不忘,尚留香翰以致殷勤,此何等之恩,何等之情,义当拜受。”因将书仍放在桌上,跪下去再拜。江阁老看见,忙搀住道:“这也不消了。”双星拜完起来,见书面上有“密览”二字,遂将书轻轻拆开,走出楼外阶下去细看。只见上写道:
  妾闻婚姻之礼,一醮终身。今既遭殃,死生已判。若论妾为郎而死,死更何言!一念及生者之恩,死难瞑目。想郎失妾而生,生应多恨;若不辜死者之托,生又何惭!忆自郎吞声别去,满望吐气锦归,不道谗入九重,祸从天降。自应形消一旦,恨入地中,此皆郎之缘悭,妾之命薄。今生已矣,再结他生,夫复谁尤?但恐妾之一死,漠漠无知,窃恐双郎多情多义,怜妾之受无幸,痛妾之遭茶毒,甘守孤单,则妾泉下之魂,岂能安乎?再四苦思,万不得已,而恳父母,收彩云为义女,欲以代妾而奉箕帚。有如双郎,情不耐长,义难经久,以玉堂金马,而别牵绣幕红丝,则彩云易散,原不相妨。倘双郎情深义重,生死不移,始终若一,则妾一线未了之盟,愿托彩云而再续。若肯怜贱妾之死骨而推恩,则望勿以彩云之下体而见弃。代桃以李,是妾痴肠;落月存星,望郎刮目。不识双郎能如妾愿否?倘肯念旧日之鸠鹊巢,仍肯坦别来之金紫腹,则老父老母之半子,有所托矣。老父老母之半子既有托,则贱妾之衔结,定当有日。哀苦咽心,言不尽意,乞双郎垂谅,不宜。
  双星读了一遍,早泪流满面。及再读一回,忽不禁哀哀而哭道:“小姐呀,小姐呀!你不忍弃我双星之盟,甘心一死,则孤贞苦节,已自不磨。怎又看破我终身不娶,则知己之感,更自难忘。这还说是人情,怎么又虑及我之宗嗣危亡,怎么又请人代替,使我义不能辞!小姐呀,小姐呀!你之心胆,亦已倾吐尽矣!”
  因执书沉想道:“我若全拒而不从,则负小姐之美意;我若一一而顺从,则我双星假公济私,将何以报答小姐?”又思量了半晌,忽自说道:“我如今有主意了。”遂将书笼入袖中,竟走至楼下。此时彩云,见双星持书痛哭,知双星已领会小姐之意,不怕她不来求我,便先上楼去了。
  江阁老见双星看完书入来,因问道:“贤婿看小女这封书,果是真么?”双星道:“小姐这封书,言言皆洒泪,字字有血痕。不独是真,而一片曲曲苦心,尽皆呕出矣。有谁能假?”江阁老道:“既是这等,则小女续盟之议,不知状元以为何如?”双星道:“蕊珠小姐既拼一死矣,身死则节著而名香矣,她何心虑?然犹千思百虑,念我双星如此,则言言金玉也。双星人非土木,焉敢不从?”
  江阁老道:“状元既已俯从,便当选个黄道吉日,要请明结花烛矣。”双星道:“明结花烛,乃令爱小姐之命,当敬从之,以尽小姐念我之心。然花烛之后,尚有从而未必尽从之微意,聊以表我双垦不忘小姐之私,亦须请出二小姐来,细细面言明方好。”
  江阁老听了,因又着若霞去请。若霞请了,又来回覆道:“二小姐说,状元若不以大小姐之言为重,不愿结花烛则已;既不忘大小姐,而许结花烛,且请结过花烛以完大小姐之情案。若花烛之后,而状元别有所言,则其事不在大小姐,而在二小姐矣。可从则从,何必今日琐琐?”双星听了,点头道是,遂不敢复请矣。江阁老与夫人见婚盟已定,满心欢喜。遂同双星出到后厅,忙忙吩咐家人去打点结花烛之事。正是:
  妙算已争先一着,巧谋偏占后三分。
  其中默默机锋对,说与旁人都不闻。
  江阁老见双星允从花烛,便着人选吉日,并打点诸事俱已齐备,只少一个贵重媒人。恰恰的礼部尚书林乔,是他同年好友,从京中出来拜他。前日报双状元封王之信也就是他。江阁老见他来拜,不胜欢喜,就与他说知双状元封王已归,今欲结亲之事,就留他为媒,林乔无不依允。
  双星到了正日,暗自想道:“彩云婢作夫人,若坐在她家,草草成婚,岂不道我轻薄?轻薄她不打紧,若论到轻薄她,即是轻薄了小姐,则此罪我双星当不起了。”因带了长班,急急走还大座船上,因将海上珍奇异宝,检选了数种,叫人先鼓乐喧天的送到江阁老府,以为聘礼。然后自穿了钦赐的一品服色,坐了显轿,衙役排列着银瓜状元的执事,一路灯火,吹吹打打而来,人人